漠城的城墙上,一位少年在城墙上眺望。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疾风萧萧,城外巡察的骑兵队策马归来,蹬起地上的尘灰,古朴的城门一开一合,发出悠悠的“吱呀”声。
少年略有些出神,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昭儿,太阳落山了,还不回去?”
杨远昭回身,对杨擎拱手行了一礼。
“父亲回来了,姐姐许久没来信了,京城的消息也未曾传来,父亲,我有些担心姐姐。”
杨擎将手背在身后,目光放空。
“这些事,你不用管。回去吧,为父饿了,听说姜姨包了饺子,早点去吃吧,晚了就没了。”
杨擎转身欲走,杨远昭出声将人唤住。
“爹爹,我不是三岁小孩了,你不必瞒我,京城到底怎么了?”
杨擎脚步一顿,听完儿子的话,又抬脚往前去。杨远昭跃下城墙,跑到杨擎面前将人拦住。
“爹爹,我知道我不能习武,于杨家没有助益,可孩儿为不是全无作用,杨家的重担不该由姐姐一人肩负。”
杨擎扫了儿子一眼,淡淡开口。
“我培养你姐姐,只是因为她有这个心胸和能力,与她是男是女并无关系!”
“儿子明白,儿子不是嫉妒姐姐得父亲重用,而是心疼姐姐要独自肩负重任,儿子只是想替她分担一二。”
杨擎定定的看了儿子一眼,见他目光纯净,并无多余的算计。沉默半晌,终于松动。
“你跟我来。”
杨擎带着杨远昭去了军队的暗牢里,牢房之内,锁着几位商贩打扮的人。几人已经被动过刑,满身血污。
杨远昭一向被保护得好。军中的密牢,他少有涉足。
“爹爹,这些是什么人?”
杨擎领着儿子在狱卒歇息的桌前落座。
“你说得不错,这几个月,你姐姐都未曾传信回来。关于京城的消息也一点儿没透露,这漠城,像是被一个罩子罩住,与外世隔绝。这几个人,是前几日新来的商贩,因漠城已许久没有商贩,这几人一进漠城我便派人跟上。最后发现,他们似乎在打听军中之事,我便让人将这几人抓起来。”
“他们是北戎之人?”
杨擎摇头。
“他们不是北戎人,而是大庆人。”
“大庆人为何要打听军中之事?”
杨远昭不解。
杨擎指了指京城的方向。
“此事,只是一个信号,一个皇上对杨家有所忌惮的信号。如今她进宫,又与咱们断了联系,便如同被让软禁起来。”
杨擎现在开始怀疑,让女儿进京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杨远昭若有所思。
“那姐姐在京中岂不是很危险,爹爹,让我回京吧,有我在,好歹能帮衬一二!”
杨擎拒绝了他的提议。
“如今你姐姐已经深陷泥淖,为父不能再让你去犯险。”
杨远昭面露焦急。
“可是姐姐那边……”
“你不要担心,我在京城还有暗桩,你姐姐用普通法子联系不上我们,自然会启用暗桩。”
见杨远昭神色稍缓,杨擎拍拍儿子的肩膀。
“好了,饺子该熟了,咱们回去吧,别让姜姨久等。”
杨远昭心事重重的走出密牢。
杨擎让人先护送杨远昭回去,自己找了个借口折回了密牢。
其实,他抓到的人不止一拨。一拨确实是打探军中秘事的,而另一拨则是打听杨远昭的。
杨擎知道,大约是与当年之事相关。只是这些事,他不想让杨远昭知道。
杨擎心中愤懑,重重的砸在墙上,砸得手指血肉模糊。
他瞒了几十年的事,终究还是要见天日了吗?
杨擎一面稳住杨远昭,另一面在安排军中事务,将手中的权力下放,随时预备着回京。
京城外,夕阳西下,余辉照映在山间的树上,给大地罩上了一层金光。
官道上,一个华丽的车队正往京城赶去,车队后不远处,两个人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着。
车队自然是皇后诏回京侍疾的安王,后面那两个,是回京述职的闵流云。
两方人马正好在京城外碰上。
闵流云与安王前后脚进了京,又前后脚进了宫。
光明殿内,二人见了拜见了皇帝。
“儿臣拜见父皇。”
“臣拜见皇上。”
皇帝看完手里的奏折,这才抬头让两人起身。
“平身吧,安王先去长极殿里看你母后,朕有话要与闵卿说。”
“儿臣告退。”
安王倒想留下来听闵流云如何处理江州事务,可无奈皇帝有意叫他回避,他也能乖乖离开光明殿,临走之前饶有深意的看了闵流云一眼。
安王走后,闵流云开始向皇帝回禀江州事务。
“启禀皇上,江州如今百废俱兴,百姓安居乐业,请皇上放心。”
稍后,便呈上一封奏折。
“江州的事务,具体臣已经写在这奏折之上,请皇上过目。”
皇帝从安公公手中接过奏折,压在手下没动。
“朕也没想到,江州的事务能这么快就能理上章程。可见闵卿能干,如今你回京求职,江州事务是谁在管理?”
“回皇上,这都是大家的功劳,臣不敢自专,臣回京,江州事务由武定侯世子暂理。”
皇帝看向闵流云。
“武定侯世子从小养尊处优,难免心高气傲些,在江州若有为难的地方,尽管与朕说明。朕自会替你做主。”
闵流云摇头表示无事。
“臣无事,武世子虽略娇矜了些,却胜在见识长远,与臣正好互补。”
皇帝见闵流云滴水不漏,也不多留。
“时辰不早了,闵卿先回府吧!”
“臣告退。”
辞了皇帝出了宫,一路往福安街去。
路上,想起皇帝问的问题,忍不住苦笑。
堂堂武定侯世子,屈居于他之下,自然不会是好相与的。虽说如今大致能达成共识,可其中艰辛更不必说。
此次他进京述职,武榆能做江州的一把手,不知有多高兴。
他熬夜点灯的做出这许多功绩来,终究是便宜了别人。闵流云苦笑着摇摇头,驱马进了福安街。他被封为江州知州一时,让他成了福安街的名人,他才进巷口,便有好事者将消息传给了闵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