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珍珠峰顶,终年被白雪覆盖的地方,一间石屋仿佛有一半都嵌在了山壁里,只露出另一半悬挂在悬崖峭壁之外,令人心惊动魄。
这个石屋是当年藤蔓公国的金风元帅亲手修建的密室,主要用来储存一件至宝,平时也会存放一些财宝,或作为静室之用。
石屋内,雷泽盘靠坐在一把石椅上,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张幽兰色的面具和一件黑色的风衣,大量的珠宝金银随意地堆在墙角。
“师父,您的后人,已经过上了您曾最向往的平民生活,只可惜,藤蔓公国……已经不在了。”
雷泽对着桌子上的灯盏,喃喃自语。
“你们都走了……都走了,接下来我该到哪儿去呢?这个时代不属于我。”
雷泽坐在石椅上,叹息,沉默。
良久,石屋外面的风雪渐渐小了,清晨的第一缕光芒钻过石门上的缝隙,将室内映射得一片橙红。
雷泽站起身,将圆桌中央灯盏里隐藏的“至宝”——一个龙眼大小、正十二面体、每一面都刻着五芒星的白冰色宝石——贤者之石取出。
贤者之石据说是天族至宝,妙用无穷,但在雷泽眼中,这只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开启恶魔图录的钥匙。
将贤者之石和恶魔图录分别装在身上,雷泽将袍泽遗留下来的风衣、面具塞到一个金丝袋里,提起师父遗留下来的SS级宝器——暴雨追魂枪,就要离开石屋。
在即将迈出石屋的一刻,雷泽顿了顿,回过身来随便抓了几大把地上的珠宝,放进另一个金丝袋里,然后提起两个金丝袋,转身离开了石屋。
东领镇的午夜,凉风习习。
陈家刚刚结束了一天的生意,众人正收拾客人们留下的狼藉,希莉亚也跟着忙碌着。
最近一段时间希莉亚一直跟西颜住在一起,每日到陈星河家蹭饭。
当当!
大门被敲了两下,一个身背长枪、绿发绿瞳、身着血渍斑斑的赤魔会战甲的青年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您好,本店已经打烊了,请你明天再来吧。”
玛丽阿姨见到有陌生人进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招呼。
看到绿发人进来,希莉亚一怔,旁边的西颜看了看绿发人,又看了看希莉亚,没有说话。
显然他们几个在墓穴里被一位强大的绿发人所救的事情,已经被希莉亚转诉给了西颜。
“我是来找她的。”
雷泽一指希莉亚。
“这里就是你的家吗?”
雷泽看了看希莉亚,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几张桌子和小椅子摆得整整齐齐,墙根下种着北方独有的耐寒植物,显得生机勃勃。
“不是,是我朋友的家。”
希莉亚答道,心里有些惶恐。
雷泽点头,无意中看见墙角堆放着不少破铜烂铁,其中一部分上雕刻着的花纹让雷泽感到分外熟悉和亲切。
听到外面的动静,陈星河与陈灵海也相继走了出来。
“哎哟,大恩人来了,快请坐,快请坐,希莉亚快去泡壶茶。”
看见来人是雷泽,陈星河忙打起招呼,顺便回头支开希莉亚。
“不必了。希莉亚是吧,你的亲人们……可还安好?”
雷泽摆摆手,看着希莉亚。
“嗯,他们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希莉亚有点忸怩,这位陌生的强者对她的关心有些过于热情,让她很不自在。
“原来如此。这位小姑娘很眼熟,也是住在这儿的?”
雷泽似乎也有所察觉,岔开了话题。
听到绿发人突然问到自己,西颜心里咯噔一下。
“西颜这孩子是租住在我们家的客人。看您的打扮,似乎是赤魔会的成员,听说赤魔会已经被东昌府宣布解散了,您这……”
这绿发人不但外貌异于常人,而且身上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从其一进门便只针对几个小辈发问,陈灵海和玛丽面面相觑,一直插不上话头,此时有机会,陈灵海忙替西颜回答,准备和对方好好聊聊。
“我并不是赤魔会的人。你是这里的主人吧?正好我现在无处可去,我也想租住在这里一段时间。”
雷泽打断陈灵海的话。
雷泽的话让陈灵海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准备好的问题也憋在了肚子里。
“不好意思啊,我这里不对外出租的。这个女孩儿是我侄儿的朋友,而且人家付了不少钱的!”
陈灵海客气地赶人。
要不是顾及对方可能有什么来头,陈灵海已经开始骂人了。
“我和你的侄儿打过交道,我们也算是半个朋友——而且我也会付钱。”
雷泽一边说着,一边从腰上解下一个金丝袋,往桌子上一倒。
只见各种金银饰品、宝石,被稀里哗啦地丢在桌子上,闪闪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
陈氏叔侄整齐划一地咽了咽口水。
“好的,您楼上请!”
陈灵海瞪着眼睛一把冲过去,一边卷起衣服下摆把桌面上的金银珠宝使劲往里面扫,一边向雷泽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容。
陈星河也紧随其后冲了过去,只不过想要去拿取珠宝的手被陈灵海一把拍掉,还被陈灵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分不到珠宝的陈星河顿时兴致全无,垂头丧气地回到另一张桌子旁收拾碗筷。
看着陈灵海满面春光地领着连名字还都不知道的绿发人上楼,玛丽一脸地不可置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现在的有钱人真多!”
玛丽感慨道。
西颜满脸羞涩地低下头。
“你说老陈要是早一点改开旅馆,而不是卖烧烤,是不是早就发财了?”
玛丽笑道。
希莉亚笑着点头赞同。
第二天傍晚,陈星河放学到家,二叔正调试着烧烤炉。
此时烧烤摊还没开张,已经有几位迫不及待的食客提前预定了一张桌子等待。
和几位常客打完招呼,陈星河帮二叔把食材码好,确定待会儿玛丽阿姨会来帮忙后,便直奔二楼。
今天希莉亚临时决定回家住一晚,陈星河准备趁机找西颜好好聊聊。
二楼共有四间屋子,建造之初本来是打算当作仓库,用来存放陈灵海收集的那些破铜烂铁的,不过由于二叔带着条跛腿上下楼很不方便,于是便废弃了。
没想到这些屋子此时竟然派上了用场,两间阳面的屋子分别住着陈星河和西颜,只而花费了完全能买下十栋这样的房屋还绰绰有余的雷泽,居然也毫不挑剔,直接住进了阴面的一间房间。
此时雷泽房门紧闭,陈星河也没兴趣去打扰,走过去敲响了西颜的房门。
“能方便和你聊聊吗?”
看到西颜开门,陈星河问道。
“请进。”
西颜率先走回了房间。
房间不小,足有近二十平方米,里面的摆设一应俱全。
“你之前说,你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来到镇上,是为了找一个人,可以告诉我你要找的是谁吗?我知道你不方便,我是本地人,也许我可以帮忙。”
陈星河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看着西颜。
赤魔会被解散的消息已经在今天传遍了整个东昌府,听说会长的所有家人都被判处绞刑,而赤魔会所有活着的高级干部,都被东昌府和冒险者公会同时通缉。
别人不知道,可陈星河清楚得很,所谓的赤魔会,只不过是替罪羊——虽说他们绑架希莉亚死有余辜——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眼前看似柔弱的少女才对。
以西颜被通缉的严重性,她在这里多住一天,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自己和二叔,都多一分危险。
只是陈星河收了人家的钱,也不好赶人,所以打算亲自出马,尽快帮西颜达成目的,送她离开这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找的人到底是谁,洛……我祖母只给了我这个。她告诉我,那个人居住在东领镇,他很有可能隐瞒了自己的姓名,如果有人拿着这个戒指的另一半,那么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西颜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半个木头戒指。
在没有任何线索,还有通缉在身的情况下,仅仅靠这么个小东西,就想找到人,简直是大海捞针,西颜自己也完全没有把握。
西颜手中所谓的“半个戒指”,乍看起来,让人感觉不到它其实是“半个戒指”,反而更像是一个小巧轻薄些的女性戒指。
只不过陈星河在它被掏出的第一眼时就知道它是什么,因为陈星河见过、甚至触摸过它的另一半。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星河有点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
“因为整个镇上,除了另一半戒指的拥有者,恐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东西在哪儿了。”
“那你能带我找到他吗?”
又惊又喜的西颜激动地冲到沙发前,抓住陈星河的手,声音发颤。
“我可以带你去,但我本身并不希望你去。因为那个人你也见过——就是前天载我们过河的安德烈爷爷。”
陈星河有些犹豫。
西颜也很惊讶,这种巧合真是奇妙。
西颜从没想过奶奶让自己找的救星,竟然是一位老爷爷。但又转念一想,既然是奶奶的朋友,那年纪大了些也是很正常的,只不过自己并没有从年龄方面去想。
“你知道的,安德烈爷爷已经老了。虽然他年轻时有可能很厉害、很了不起,但他毕竟是老了。你现在处境有多危险我相信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安德烈爷爷就像是我的亲爷爷一样,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陈星河盯着西颜的眼睛。
“而且我觉得他本人并不愿意回忆起关于这枚戒指的那段过往,我想那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陈星河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挨安德烈爷爷揍的场景,更记得安德烈爷爷把被陈星河翻出、并拿来玩耍的戒指,藏回墙洞里之后,脸上那悲痛欲绝的表情。
“我知道,对不起,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西颜放开陈星河的手,垂下头蹲在地上,声音越来越小。
“哎——”
良久之后,陈星河轻叹一声,然后一把抓住西颜的双肩,将西颜拎了起来。
西颜紧咬着牙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后半夜的时候我会带你过去找安德烈爷爷。”
看着西颜的表情,陈星河有些恍惚,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安德烈爷爷,两个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看起来完全不同,但两张脸重叠在一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一模一样,同样是令人心疼的绝望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