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年间,十二月一日。
晚上,益州府马家镇不夜街。
整条街最高的长乐楼里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一个脸色惨白身着黑衣红袍的无眉男子站在楼前。
他对着看门仆人说道:
“去叫你们掌柜出来,阎罗岛来收债了。”
他身后站着一个绝色女子,同样脸白的瘆人,白衣白袍,手里拿着一柄白伞。
仆人见他们装扮诡怪,不敢放肆,连忙去通报掌柜。
一刻钟以后,长乐楼掌柜匆忙出来,见到男子立刻行礼:
“大人,你是?”
“阎罗岛黑无常。”
长乐楼掌柜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仆人扶着他,掌柜摸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问:
“大人,你来这有什么要小的效劳吗?”
黑无常接过身后白无常给他的一张红印契约,念到:
“益州徐长春以命向阎罗岛借一千两银子,二十年后换清。
徐长春,阎罗岛
神木元年,十二月一日”
长乐楼掌柜长吐一口气,原来是来要钱的,他顿时有了底气,自己站好,对黑无常和白无常伸手一请:
“请两位进里面房里一坐,在下一会就把钱拿来。”
黑无常拉着白无常走到客房。
掌柜坐在主位上给他们沏茶,黑无常接过白无常的伞夹在腋下,白无常对他比划了几下,黑无常就端起一杯茶吹凉递给她。
掌柜看他们这样子,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忍住好奇,没有敢开口问。
过看一会,五个仆人端着五个木盘走了进来,掌柜笑着掀开其中一个木盘上的红布,露出二十锭白花花的银元宝。
“大人,这一盘就是二百两银子,这里一共有五盘,大人可以看看,都是官银,没有一点缺损。”
黑无常喝了一口茶,看着那些银子冷冷道:
“好像不够吧。”
长乐楼掌柜拍了一下脑袋,又叫人再去拿五百两银子,然后对黑无常讨好的说:
“是是是,我糊涂了,连利息都忘了。”
黑无常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死人,说:
“刘长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说完将契约一掌拍在茶几上,茶几应声拍烂。
长乐楼掌柜吓的魂飞魄散,他怎么见过这种阵势,颤颤巍巍捡起契约看。
但他看的愁眉苦脸,还是没看明白,问黑无常:
“大人这里明明白白写着借一千两啊。”
黑无常还没有说话,白无常看着掌柜的样子就咯咯咯的笑了,黑无常无奈的对长乐楼掌柜冷笑着说道:
“仔细看看,以命借钱,二十年后还清,你要还的是命!不是钱,你的这些钱都是阎罗岛的!想用小小一千两银子打发我们,该死。”
黑无常起身一掌拍在长乐楼掌柜胸口,将他打死。
半夜。
黑无常赤身裸体泡在木桶里面,白无常坐在一边打着伞翻看长乐楼账本,三个奴婢拎着滚烫的热水不停轮换着往黑无常身体上泼。
“嘶”
滚烫的热水浇在黑无常胸口发出水汽蒸发的声音。
“再来一些。”
黑无常颤抖着声音说道。
三个奴婢被他吓的已经手脚发软,这么烫的沸水一桶一桶浇在身上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到底是人是鬼。
黑无常修炼的是寒印掌,修炼前在阎罗岛内一处冰湖浸泡了七天七夜,所以五脏六腑虚寒,身体落下病根常常需要浸泡沸水抵抗,皮肤也由此变得坚韧。
凌晨三更敲过。
梧桐镇老街一家典当行内。
妙手空空女飞贼杨芸衫将一把白布裹着的剑摆在柜上,朝顾掌柜抛了个媚眼,道:
“顾老伯,看看能值几百两银子?”
站在柜子后面的老人解开白布,仔细的看剑身,他的手慢慢颤抖起来,神情激动的对杨芸衫说:
“这把剑,真的是吴揽的长虹剑,玄铁打造,长三尺,重八斤,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光这材质就值得两三百两银子,再加上这吴揽的名头想必最低都要八百两!哈哈哈,芸衫,这回你算是偷回宝贝了,那江南第一剑也死了,没人会找上门来了。”
杨芸衫解释道:
“我可不敢偷剑仙的佩剑,是他死了我偷偷捡回来的。”
顾老伯点点头,也不管剑是怎么来的,是钱就是了。
“对了,托你偷的兵书呢?”
杨芸衫摊了摊手,回答扔了。
顾老伯宛如被猪踢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知轻重的芸衫:
“你到手了?”
杨芸衫十分淡然的回答他,还用手打着算盘,算算还欠着多少钱。
“是啊,怎么了?不过后来封城,我带着书出不来,迟早被抓,所以把书给了一个孩子。”
顾老伯真的想一巴掌拍醒杨芸衫,他一口老血吐不出来:
“你知道那书值多少钱?!”
杨芸衫眨着眼睛,很无辜的看着他:
“一本破书,还能比这剑还值钱吗?”
顾老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直拍大腿: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气我了,我这老身子骨经不住你这么气啊!”
“气死你更好,我爹欠你的钱就不用我还了。”
杨芸衫白他一眼,父亲没死的时候经商失败,欠了顾老伯两千两银子,她也由此开始练习轻功,十二岁开始帮别人偷东西赚报酬,起初被抓住就是一顿毒打,后来慢慢的熟练后就没失手过,在益州北片还是有一定名气的。
顾老伯叹了口气:
“那书真的就还比这剑值钱啊。”
杨芸衫顿时傻眼了,比这八百两的剑还值钱,岂不是上千两了?
顾老伯疲惫的看着她: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杨芸衫心灰意冷的看着顾老伯,现在回去找那个小孩是不可能的了:
“那到底是什么书啊?”
“鬼谷韬略,鬼谷子写下的兵书,战国的时候都孙膑就是因为这本书战无不胜的。你呀!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杨芸衫尴尬的吐吐舌头,顾老伯看她百般无聊的摸着算盘,问她:
“你看到吴揽怎么死的吗?”
杨芸衫慵懒的靠在柜上:
“没有,只知道阎罗岛来了三大高手,还死了两个,而且吴揽还中毒了,不然估计李公子也走不了。”
“阎罗岛?”
“嗯啊,怎么了?”
顾老伯若有所思,突然想起什么,就问杨芸衫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二月一日啊。”
“啊!”
顾老伯失声叫了出来:
“完了,他们要来了。”
“谁?”
顾老伯抓住杨芸衫的手问:
“现在什么时辰?”
“三更半了啊”
“开门,阎罗岛来收债了。”正在这时一句声音不是很大的话在门外响起,顾老伯顿时汗毛耸立,他急急忙忙拉起杨芸衫到内房。
打开一个衣柜,拉开底部的暗箱让她躲进去。
“嘘,记住一定不要出声,不然你也会死的,听到没有!把剑拿着,债你不用还了,你等没动静以后想办法去长安把剑卖给王府。”
顾老伯说完把长虹剑交给杨云衫,再把从外面开暗格拉绳递给她手里,关上暗格以后,没有拉绳就打不开这暗箱了,只有从里面推开。
前门,黑白无常并肩站在一起,黑无常再次厉声喊道:
“顾北淼!你再不开门我就进去把你杀了!”
顾老伯急忙打开门,还没说话就被黑无常一打在胸口,寒气入体,心脏骤停。
黑无常踏过尸体,将里面扫劫一空,白无常走到内房,翻找床铺,突然好像听到衣柜里传来声音。
白无常提起伞,扭了一圈,伞头露出刀尖。
白无常打开衣柜门,见到一只白猫……
一刻钟后,黑白无常站在门外,黑无常手里举着一个火把,身上背着一个大背囊,白无常怀里抱着一只猫。
四更敲响。
黑无常将火把扔进店里,火开始迅速吞噬房屋,他回头看了一眼白无常怀里的猫:
“你喜欢吗?”
白无常摇摇头,将猫一手扔进火里,听到一声凄惨的猫叫。
“走吧,回去了。”
白无常点点头,隐约看见一只烧焦的猫在火里扑腾。
清早。
大家扑灭了典当行和隔壁两户人家的火,典当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隔壁两家人的房屋还好。
等人都散去,废墟里一根烧的碳化的梁木下有了动静,一个女人从地下抱着剑站了起来……
要不是衣柜下面的暗格板封了石棉而且衣柜和暗格不是一体的,她绝对活不下来。
中午河东万音镇梁家街酒楼,少年和大叔在二楼角落吃饭。
旁边一桌人在讨论今天早上益州刚刚发生的阎罗岛收债。
甲:“听说这次长乐楼全部家当,足足上万两白银都被阎罗岛的人收走了……”
乙:“还有一家十多年的典当行也没了,还被一把火烧了……”
丙:“听别人说,这两家掌柜都死了呢。长乐楼掌柜还好,留着全尸,那典当行掌柜尸体都烧成一团焦炭了……”
丁:“好像他们都说和阎罗岛签了以命借钱的契约,二十年一到,阎罗岛连财带命全部收走!”
吴藻见郑谷雨听后一直在摇头,叹息道:“这阎罗岛的人行事怎么如此恶毒。”
郑谷雨吃花生米的时候掉地上了,捡起来吹了吹又吃下去:
“黑白无常又出来了。”
“黑白无常不是死了吗?”
郑谷雨看着这初入江湖的侄子,觉得他还有许多东西还要自己教他:
“黑白无常死了又有人接班,一代一代来的。阎罗岛可是不只几个人的。”
吴藻点点头,想起刚刚旁边的人说的什么契约便问郑谷雨怎么回事。
郑谷雨很不屑的看他一眼:
“来,叫一声叔父我就告诉吗。”
吴藻纠结了一会,僵硬的吐出两个不连贯的字。
“叔……父。”
郑谷雨很欣慰的点点头:
“这阎罗岛的契约分为两种,一种红的就是以命借钱,期限二十年,这二十年阎罗岛暗中罩着你,等你长大,再“割韭菜”……还有一种是黑色的契约,一身为奴,你来阎罗岛做一辈子奴,生是阎罗岛人死是阎罗岛尸体,死后尸体还要被炼成飞尸……作为回报,阎罗岛按你的价值帮你做一件事情。”
说完这些,饭也吃完了。
吴藻和郑谷雨准备今天晚上先侦查一下梁府格局,好杀了梁家主。
深夜。
两只猫趴在屋顶叫春,“喵呜~喵!呜~”
吴藻和郑谷雨蒙着脸分别趴在东西两边的屋檐上,细细观察里面的结构。
吴藻蹲在屋顶用笔描下图样,突然听到长廊有人声传来,立马爬下留半个脑袋露在外面看来人是谁。
“王虎才啊,最近没发现什么鬼鬼祟祟的人进来府里吧。
“没有没有,有我训练的侍卫怎么可能让人摸进来!”
“没有就好。”
一胖一瘦两个人,胖的看样子就是梁家主,瘦的就不知道了。
见了杀父仇人,吴藻的愤怒就压抑不住了,眼下四处没人,不如现在就下去砍了他脑袋!
吴藻跃下屋顶,拔剑直指梁家主:
“狗贼拿命来祭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