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七月,骄阳似火,照的大地如蒸笼一般,唯有几只秋蝉在河边柳树上知了知了叫个不停,令人心中愈发烦躁。
后院的练武场,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顶着烈日站桩练功。只见他两膝弯屈半蹲,双拳收于腰间,微黑的脸上满是汗水,一身蓝衫湿了又干形成片片白碱。
不远处伞下站立着一高大黄发青年,脸上露出些许欣慰之色。脚边小椅上端坐一幼童,正是谢逊谢无忌父子二人,场中习武少年却是谢谨。
一男仆从不远处跑来,走到谢逊近前,拱手行礼轻声道:“大少爷,门口有一客人自称成昆,说是您的恩师,小人不敢怠慢已引入前院客厅,特来禀告。”
听闻恩师到访,谢逊喜不自禁,忙吩咐道:“快去安排客房准备酒菜,我要为恩师接风。”
“是,大少爷。”男仆应了一声,随即匆匆离去。
谢逊转头冲场中少年喊道:“小弟,今天就这吧,你快去梳洗,稍后带着无忌一起来前院见过恩师。”话音未落便向前院大步走去。
“好的,大哥,我梳洗片刻便来,你先去迎接师父。”谢谨缓缓收功,抬手擦了擦汗水,跑到伞下喝了一大口凉水,抱起无忌便走。
“成昆终于来了。”谢无忌心中一惊,“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心中忐忑不安,浑噩间已被谢瑾抱入前院客厅。
厅中椅上坐着一个约莫四十余岁中年,正与祖父交谈,谢逊束手站于一旁。
见有人进来客厅,中年人扭过头看了过来,却是一副大眼狮鼻阔口模样,浓眉微蹙似有心事,眼中不时闪过精光。
无忌不敢多看,耳边听到父亲谢逊说:“恩师,这少年正是我信中所述的小弟谢谨,他手中所抱是小儿无忌。”又冲谢谨无忌道:“还不赶紧见过恩师,向恩师请安,无忌这位是你太师父,跪下磕头。”
听闻谢逊之言,谢瑾忙放下无忌,向前紧走两步跪拜下去:“弟子谢瑾拜见师父,师父一向安好。”
“好好,快快起来。”成昆起身扶起谢瑾,扭头对谢逊道:“你这小弟底子打的不错,你也可以出师授徒了,为师却是老了。”
“弟子不敢,师父正值壮年何以言老,小弟底子打得好,不过是师父当年耳提面授的话,徒儿皆记于心不敢有忘。”谢逊忙躬身回道。
“好好,有徒如此,我心大慰,望你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将师门发扬光大。”成昆面带微笑轻抚胡须。
这时谢逊发现平日里聪明乖巧的无忌并未跪下磕头,不由心中一怒,道:“无忌,怎么不向你太师父磕头请安。”
想到再过几日家人尽丧于成昆手中,无忌这腿便如何也跪不下来。
见无忌没有反应,谢逊脸上一烫,走到跟前便欲责骂。只听到成昆缓缓道:“无忌尚幼,想来有些怕生,过几日我爷孙二人亲近亲近便好了,逊儿不必过于苛责。”
这时一男仆走进客厅,向老者禀告酒席已经备好。老者对成昆说道:“是极,成老弟若无要事,不妨于寒舍多住些时日。也好点拨一下逊儿谨儿武艺,酒菜已然安排妥当,成老弟快快入席,我等为你接风。”
听闻成昆要多逗留些时日,谢逊心中雀跃,也不在乎刚才无忌失礼之处,忙在前面引路,带着成昆走向中院大堂。
“把无忌抱还于你嫂嫂,你随后过来陪着成师父。”老者冲谢谨吩咐着,随后走向中院大堂。
“是的,爹爹。”谢谨应了一声,连忙将尚在发呆的无忌抱起向后院走去。
后院一偏厅,无忌祖母和母亲程氏一干女眷正在用饭,却看到谢谨抱着无忌走来,忙放下碗筷迎上前来。程氏接过谢无忌问到:“无忌可曾用饭?”
谢瑾忙到:“未曾,大哥让无忌向师父磕头,无忌却未曾跪拜,大哥有些恼了。不过师父并未责怪无忌,爹爹命我把无忌带来与娘和嫂嫂在一起用饭。”
程氏略微思索便知无忌对成师父似有忌惮,也不多说:“那小弟快去用饭,练了一上午功夫想必早就饿了。”
“好了,娘、嫂嫂、小妹你们慢用,我这便去陪同爹爹与师父了。”谢谨拱手一礼,转身离去前去陪成昆接风。
剩下众人又坐下来,片刻用罢,各自散去,程氏抱着无忌返回寝室。
见到无忌仍是眉头莫展,程氏宽慰道:“无忌孩儿可是还在忧虑什么?”
无忌默默不语,心想:日后祸事当真是惨绝人寰,如何说给母亲知道?左思右想无甚计策,脑中一片浑噩,竟然不知不觉睡着。
却是母亲见他一脸忧愁,担心他思虑太过伤了心神,于是点了安心宁神的檀香助其缓缓入睡。
梦中不知时,一觉醒来已是黄昏。
无忌正欲起身却听到房内窃窃轻声,只听到母亲程氏说道:“夫君,不知成师父这次返回中原来做甚要紧之事?”
“哦,听师父口气也无甚大事,前些年师父游走四方多在边疆苦寒之处久不履中原,想是有些思念中原故旧,故回来转转。”
谢逊似心不在焉,独自出神良久才道:“正午用过饭后,我便向师父提起我明教如今在阳教主带领下蒸蒸日上威震江湖,却也正是用人之际。师父一身高强武艺又多奇谋,他日我明教驱逐鞑子光复中原必有所建树。我提起入教之事,恩师却不曾应答。”
听闻此话无忌知惨事终究不能避免,灭门惨案就在近前,忍不住坐起欲言。
又听到母亲程氏说:“想来成师父还有要紧之事尚未完成,如何能应答你。”
谢逊点头道:“师父之事便是我谢逊之事,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又有什么事我们明教不能解决。”
此言当真豪情万丈,谢无忌听到如此,心想:正是因为明教才不能说,其中瓜葛纠缠不清,如何能与爹爹你明言。
程氏轻轻推了谢逊一把道:“想必是些私密之事,你也想知道,只听过徒弟不敢欺瞒师父,何曾听过师父对弟子事事坦白告知的,当真是一头笨牛,不知道我当年怎生看上你的。”
谢逊反手轻轻抓住程氏芊芊柔荑道:“当年不是…”
“无忌还在。”程氏连忙抽出手来,白了一眼谢逊。
谢逊看了一看尚在熟睡的无忌,轻声道:“那我们晚上再说,我先去陪师父用过晚饭,你也把无忌叫起用饭吧。”
谢逊起身整理了下外衣,轻轻开门离去。
程氏转身轻轻唤起假睡的无忌,稍做梳洗带去后院用饭。
饭桌上满摆着各色佳肴美食,无忌却如鲠在喉,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
待众人用罢便各自回房休息,程氏知无忌尚有心事,将其抱回房间劝勉几句,便让他早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