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体虚弱,一连两天章震和林超都没出过房门,但好歹弄清了自己的处境。
所谓斧头帮,从来也没有过一把斧头。就像买了老婆饼,不意味着有老婆;喝了红花郎,你不一定是新郎一样。
起这个名字,仅仅是为了气质。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帮主”刘老大喜欢看周星驰的电影《功夫》…
末世来临前,斧头帮就是一群刑满释放的地痞流氓,他们聚在一起时不时小偷小摸、打打扑克耍点钱,到小饭店赖顿饭,连收保护费都不敢。说他们是黑社会组织,都侮辱黑这个字。
末世来临后,没有了社会秩序,这帮社会渣滓先是抢劫了一家射箭馆和五金店,得到了十几把复合弓、管制刀具,胆子就大了起来。
接着就霸占了这家超市,以超市为中心抢占了玉林街做势力范围,时不时的“扫街”,杀死丧尸,搜刮各个建筑物里物资。
最后,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开始劫掠所有经过玉林街的难民,将随身携带的财物洗劫一空后,还把他们关进自设的“监狱”,也就是他们所在的仓库。
因为复合弓虽然好用,但弓箭是易耗品,必须不断补充。
所以“监狱”里关着的难民们,就成了斧头帮的“奴隶”,长期被逼迫赶制弓箭。
这仓库里关着的除了郝老四,其他都是被抓来的难民。
郝老四是个地痞,原来也是斧头帮的成员,但一个月前因为觊觎刘老大的位子,意图“政变”,被暴打一顿,贬成了“奴隶”。
到了这里,因为他自身的凶狠,郝老四很快坐上了“监狱”的牢头。也因为以前的香火情,斧头帮守卫也默认了郝老四是“奴隶”里的老大,这更让他无所顾忌,欺压难友。
每天早上,“奴隶们”就被驱赶着去了设在超市二楼的“工厂”,在那里每天要被逼迫造出300只弓箭。
为了防止“奴隶”闹事,斧头帮仅给他们配备了少量的钳子和锉刀,剩下的全靠人力。手掰钢条,将一头磨尖,另一头绑上铁皮做成箭羽…
做不完就要挨打,也没有一天两顿、时常发馊变臭的食物。当然,郝老四是不用干的,他作为牢头,只负责摆摆样子。
消失了数千年的奴隶制,在末世中被复刻。
章震和林超知道,“奴隶”中有很多人是身不由己。要不他们早就被饿死了,躺在“牢房”里的两天,总有人偷偷帮助他们。
或许是一点食物,或许是一杯清水,或许是寥寥几句关心,或许是黑夜中搭在他们身上的薄单。
章震和林超最感谢的是老黄,老黄是在一个月前被抓住的,他在末世前是建筑老板,从建筑工地里的筛沙小工,渐渐成长为包工头,后来成立里自己的公司,日子相当滋润。
可没想到末世来临,他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老黄向他们普及了“牢房”里的生存知识,章震和林超这才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小章、小林,你们别丧气,一定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老黄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额头上有一圈伤疤,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
“你们看,我脑壳上这大圈血珍珠。我刚过手续没满一个月,劲还没缓过来。这叫磨子豆腐,幸好不是小份,否则现在我就满口无牙,说话连风也关不住”
“你头上这圈肉疙瘩就是磨子豆腐?”
“对,这是大份。筷子头不断跺、跺,直到起一圈浸血的珍珠包,即用牙签一个个挑破,抹肥皂、盐巴止血。痛几天后,头箍烂成了溃疡,再挨个挤化脓的包。结疤了,就是永远的紧箍咒。”
“什么是小份?”,林超问。
“小份磨子豆腐比这做工精细多了,也是用筷子头跺,门牙、尖牙和大牙,一颗颗地跺,哒哒哒好几个小时,牙血和口水牵着线直朝下坠,有时坠了一尺多长。这种整法开始不咋个疼,渐渐就加剧了,几天后,你会疼得受不了。
一般牙疼吃点药,熬一熬就过去了;这种牙疼要持续到牙齿松动,摇摇欲坠。这脱牙的过程极其漫长,把人熬得啥都不想干了。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章震很感激老黄,与林超的感激不同,他已经过前世残酷,早就明白生命的意义。
章震的感激是老黄给了他关于人性的希望——即使身处深渊,仍有某些人未泯人性,这让章震不至于绝望。
…………
门开了,“奴隶”们鱼贯而入,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混乱中存在某些规则,甚至是等级森严。
先进来的一定是耗子,点头哈腰的给郝老四、王亮这些牢头开门,进来后忙着倒水铺床。
整个仓库,或是说整个牢房分上下两部分,其实上面就是比下面多了一层褥子,中间有尺把宽的“界河”,把上面和下头隔开。
上面是“领导层”,以郝老四为首,王亮排名最末。梁山好汉一般排定七个人,坐“奴隶”照样吃香喝辣,并且有人服侍。
下头是“毛贼”,近三十“条”一堆,晚上打铺,上面七人的铺位宽度与下头三十条的一样。
挤不下?就一头一尾地码人,各朝一个方面,腿微弯,屁股就刚好嵌合成不漏一丝缝的整体。
如果哪个的脑壳伸出了界河,就要遭脚踢,这是“打楔子”。
人肉的伸缩性大,所以每晚铺打完了,上面都可以站在“界河”上弹墨线,直极了,如果木匠锯子一路拉下去,绝不会伤着任何一顶头皮。
这像是装沙丁鱼的罐头,每晚人肉的味道蒸发上来,的确像臭鱼。所以,稍微会动脑筋的人,都要从毛贼堆里朝上“奋斗”。
所谓奋斗,就是这牢房里阶层跃迁,别看大家都是“奴隶”,但三六九等可分得极清。
越是底层,大家相互的踩踏变越发严重,因为蛋糕越往下越少。
老黄现在是洗衣贼,他是从最底层的马桶贼开始,经过地板贼长到洗衣贼的,再往上就跨入打手,也就是耗子的级别。
大社会,小牢房,当然是外头有啥,里头就有啥。马桶贼的天职就是倒大马桶,每天早上开始做工,铁栅一开,马桶就得先出门。
除了一天两次倒桶,马桶贼的另一天职就是不分昼夜地站厕所,只要有上面的拉屎,就得两人肩并肩,组成围墙挡在前头。如遇习惯蹲便的,还得把他抬上半人高用废油桶做的大马桶,待他蹲稳了,才转身挺立以肩头充当厕所扶手。
与社会上一样,只要干的工作下贱,你的地位肯定就下贱,马桶贼没铺位,无论天气冷热,两人都一左一右抱桶睡。
牢房的规则是不管谁进来都得从底层做起,除非你有能耐一次性干翻整个“领导层”和耗子这个打手。
现在章震、林超理所应当的成了马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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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告诉章震和林超要小心王亮,王亮和老黄几乎一同时间进入牢房。
不到半个月就从底层升到管理层,要不是老六资历老,郝老四都想再升王亮一格。
王亮升的这么快,靠的就是黑和狠两字。
黑,是心黑。一入牢房,王亮对谁都是毕恭毕敬,所以大家对他感官都不错,说话做事也不避讳他。
王亮却暗中收集大家言行中的不满,偷偷告诉郝老四,没过一周,作为告密者的王亮就成了地板贼。而被告密的人免不得该几顿毒打,吃上几道宫廷、家常菜。
地板贼除了擦地板,就干捶腿舒背的活儿。郝老四迟迟不升王亮,就因为王亮把他按摩得舒服。
直到有一回,王亮给他正捶得欢,墙外有刘老大女人说话的声音,嗲声嗲气挺性感,把他都听嗨了。
他让王亮给他弄,这下不可开交,上面七个人都脱了裤子自己弄了起来。
郝老四胀得不行,说就差那股向里戳的劲。这时候就体现王亮的狠了,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王亮咬咬牙,豁了出去,咬着郝老四那玩意抽了几口,浆就噗地喷了。真他妈恶心,又不敢吐,只得硬吞了下去。
郝老四坐起来,赏了王亮大半截红塔山。
这是个信号,意味着王亮熬到头了。
因为在牢里,上面发烟也有讲究,一般性的立功,只赏烟屁股,吸两口就完事。
如果把上面的马屁拍得顺,烟屁股就越赏越长,但最多不会超过半支。
这次王亮得到大半截,意思是该升级了。果真第二天连跳两级步入“领导层”,做了第七把交椅。
原来是老七的耗子,降级成了打手。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但看到王亮的对自己的狠劲,又忍了下来。
一连数周,章震和林超白天赶工制弓箭,晚上顶着恶臭,蜷缩在牢房角落,还不得不接受半夜经常有人上厕所被迫叫醒的痛苦。
章震身体素质好,重生以后更是注意锻炼身体,末世来临更是因为物资储备丰富没吃什么苦,因而还能扛得住。
林超就惨了,本身身体就弱,被抓以后吃不好睡不好,没过几天就瘦了一圈,“震哥,怎么还没新人进来啊,听老黄说,以往不到一周就会有人被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