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飘絮虽不知他与江临、阿齐到底有何纠缠,可见江临态度,猜想也不会太愉快。她见过他功夫,又想他不过几个时辰便找到他们,定然不是普通人,万不能得罪。便压抑住心中厌恶,浅笑着答道:“公子若真有事儿商量,不如到堂屋,我们喝杯茶,好好说。”
欧阳彤眼中露出一分诧异,他没料到风飘絮竟如此有定力与胸怀,不由多打量了几眼。江临收到风飘絮警示,也按捺住内心焦躁,朝堂屋伸手,道:“请吧。”
欧阳彤掀起长袍,朝妙娘、决明四人点点头,“我去去就来,可不准偷吃我鸡腿。”江临撇嘴,被风飘絮拉着走进堂屋,欧阳彤随后,阿齐站起身,跟了上去。
进了堂屋,欧阳彤便啧啧开始挑剔,屋子小、采光差、家具破,听得江临直窝火,若不是风飘絮拉着,早搬起凳子砍他了。欧阳彤嫌弃一番后,大摇大摆坐上主座,开门见山道:“江临,我是诚心诚意来与你合作的。”
江临坐在另一侧,搔搔耳朵,傲慢地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不是齐朗川的人?”阿齐闻言,将目光转到欧阳彤身上,正巧,欧阳彤也在看他,他心里突突跳起,就听欧阳彤道:“是,他不放心阿齐小公子,让我带他去宋城。不过呢,我觉得你很有趣,便想和你做笔买卖。”
褪去方才浮澡,此时江临心境沉稳许多,对欧阳彤所言,她一句都不信,连带齐朗川不放心阿齐他都不信。她胳膊肘放在桌上,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道:“买卖不着急谈,不如你先说说,与齐朗川如何认识的?”
“嗯??????”欧阳彤摸了下鼻子,笑道,“都怪我大意,喝醉酒被仇家追杀,刚巧被他救了。我这个人呢,有恩必报,就和他谈条件,他说让我当他保镖。”
江临“切”一声,欧阳彤虎目圆瞪,将桌子啪啪拍得震天响。江临手臂受震,下巴落空失去支撑,差点儿磕桌上。欧阳彤“哎呦哎呦”地连忙道歉,可眼中那四散开来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得意。江临推开他手,揉着胳膊肘道:“继续说。”
欧阳彤端正坐好,道:“我呢,潇洒不羁爱自由,又好歹是个山大王,怎肯受人驱使,于是我便拒绝了。他呢,便说让我给他十万两银子,我心想我家大业大,十万两算什么。可是,我那师妹太抠唆,一个子都不肯给我,我听说安阳知府家财万贯,就想找他周济一二。”阿齐瞧欧阳彤缓缓翘起二郎腿,身子前摆后摇,五官七扭八绕的,十分讨厌,便挖苦道:“你那是偷!是抢!是劫!”
“哎······臭小子,怎么这么说你师傅。再说,你未来师娘还在呢。”欧阳彤朝风飘絮眨眨眼,不害臊地道:“那个,娘子啊,为夫不知你芳名,就先这样叫你了。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情况,我叫欧阳彤,家住玉磬山,父母云游在外,一年到头也不回家,故而你无需担忧婆媳问题。家里略有资产,由师妹打理,她清心寡欲、不苟言笑,估计这辈子也嫁不出去,啊,也有可能招个上门女婿,夫妻二个一起帮咱们料理家务,故而你也不用担心钱财家务之事,每日或随我琴棋书画,或浪迹天涯、吃喝玩乐便好。”
风飘絮平视着欧阳彤,犹如一尊雕塑,眉眼始终含笑。欧阳彤对着她的双眼,竟隐约产生种错觉,仿佛他们真是倾心相恋的一对似的。
可江临见了却分外不好受,她想风飘絮在凤栖阁时,到底经历了多少,才能如此坦然笑着面对一个对他分外不尊重的男人。她正要开口,却见风飘絮抬起右臂,借着宽大的藕色长袖遮挡,轻轻摇了摇左手。
江临搔搔眼角,扭头看向一旁。就听风飘絮轻柔地道:“我们几个弱质妇孺,不过大千世界辛劳燕雀,整日碌碌,所求不过嘴边一口食而已。而欧阳公子,乃是高山莲、清江月、海上鸿鹄,公子口中的分厘,对我来说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要说做,想都不敢想。还望公子另谋相宜之人吧。”
欧阳彤唇边笑意僵住,风飘絮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迎来送去花楼姑娘,拿她做戏他心里不会有半点儿波澜。可如今她不卑不亢一番话,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他摩挲着食指外侧,抬眸望向风飘絮,“我说过我对姑娘一见钟情,想要与姑娘共度余生,才改变念头,来找江小姐的。”
江临心道“一见钟情”这个词便是登徒子骗人的鬼话,谁信?!她望向风飘絮,见她面色仍旧沉静如初,多少放了心,双指反扣桌面,道:“欧阳彤,咱们有事说事,有商量谈商量,没必要扯些情啊爱的吧?你这样,”江临目光极尽鄙薄,拉长声道,“更容易让人怀疑你的目的不单纯呢。”
欧阳彤摸着下巴,一副思考模样,“江小姐言之有理,这样的确有失真诚。”他坐直身子,端眉肃目地向风飘絮表达歉意,直言乃是情切难忍,希望她宽宥并相信。风飘絮仍旧云淡云清,欧阳彤对着她的笑,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但随即又放荡不羁地笑道:“江小姐,我们合作吧。”
按照欧阳彤所说,他不想受齐朗川拘束,要赚十万两银子还他赎自由。若是江临答应合作,他就不把他们下落告诉齐朗川,而她则要帮她赚到十万两银子。为表诚意,他愿意将之前二千四百两交还,并再次期间保护他们周全。江临听了,对此人厚脸皮程度又加深了认识,阿齐到底年纪小,憋不住气,道:“你那银子本来就是我们的。”
欧阳彤扬起手,作势朝阿齐打去,“臭小子,你就是这么揭你师傅短,在你师娘面前?”阿齐双臂环胸、目光不屑,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厌恶,“你脸皮真厚。”
他二人吵嘴间,江临心中却是百转千回。欧阳彤的话她一句都不信,可却肯定他与齐朗川交情不菲,本着物以类聚的原则,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被他找到,逃不掉、躲不开,不如将计就计,看看齐朗川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她没猜错,齐朗川将阿月送到宋城后,还需参加婚礼,前前后后至少要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她一定要利用欧阳彤赚上一笔银子,然后远走高飞。
思及于此,江临轻松许多。她挪到风飘絮身边,趴在她肩头,呵呵笑着给阿齐叫好,间隙在风飘絮耳边飞快道:“留下他看看他做什么。”风飘絮见欧阳彤目光望过来,又挂上了招牌笑容,欧阳彤拎着阿齐脖领子将人扔到地上,抖抖袖子道:“你们两个嘁嘁喳喳说什么呢?不会是商量给我下个药吧。”
江临笑靥如花地道:“瞧你说的,你真心诚意地与我们合作,我们怎么会把你归入齐朗川之流呢?”欧阳彤也笑,弯腰去拉凳子,阿齐却先抬脚把凳子踢走,挑眉望着他,大有挑衅之态。
欧阳彤“哎”一声,刚要开骂,江临却道:“你挺大人,还和小孩子计较啊。”阿齐素来不喜江临拿年纪说事,今日却破天荒地没臭脸,一屁股坐在凳上,眼睛亮闪闪的,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冲欧阳彤吐了下舌头。
欧阳彤胸闷气短,但好歹记着齐朗川嘱咐,决不能与江临逞口舌之争。他默默地顺了口气,将目光转向风飘絮,竟觉得她满脸红斑都顺眼起来。风飘絮收回眼角余光,淡淡向江临笑道:“江临,我想你一定是误会欧阳公子了。”
欧阳彤大感意外,“还是娘子了解为夫。”他还来不及抒发虚假情感,就听风飘絮柔柔道,“欧阳公子恪守师徒之道,时刻不忘教育、指点阿齐,日后自然也会保护他,你作为他姐姐,该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