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501.......”云微一些不安于他突然询问住处,但潜意识里认为他应该也是学生,就犹犹豫豫地说了出来。
“哇,我们是邻居,以后请多指教哦。”
云微深吸一口气,这股自来熟的劲儿,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礼貌地点头,转身匆匆上楼,耳边似有似无的传来一声轻浅的笑声。她一头埋进被子里,清晰地感受到耳尖传来的热度,她越想越别捏,越想越不是味儿。
对了,这栋楼今早为止只有我一个人搬进来了。他肯定知道我住在隔壁。天啊,我怎么这么傻!还回答他!还点头!啊,可恶!关键是我还穿着睡衣呢!
云微抓了两把头发,翻身坐起。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点开微信给木沐发信息。
云朵:在吗?
水木年华:嗯。
云朵:在干嘛,我好无聊,找你聊天。
水木年华:在画画呢,老娘要腰都要坐断了。唉,小云朵你不懂我们美尖生的辛酸泪。
云朵:哼,我可比你坐的住,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床上解决了。
水木年华:没法儿比,你个妥妥的大宅女。
云朵:我到学校了,没几个人。校园还挺漂亮的,阳台外一眼就能看到一排银杏树,等秋天叶黄了,你可以来这儿写生。
水木年华:不错不错,有点意思。到时候我也给你来一张,保证比那金叶子还要亮眼。
云朵:就你那水平,还得向天再借五百年。
水木年华:呦嚯,你等着。
云朵:哼哼。话说,我们初中那些人有几个考进A中啊?
水木年华:除了我俩,好像还有季北和梁志,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就我们班先前那水平,本来就进不了几个。
云朵:哦哦,他俩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成绩是顶好的。就我这压红线的水平,烧高香了才考进来。
水木年华:管它呢,能进A中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说了,姐要画画了,明儿再聊。
云微在躺在床上,一点儿也不想动。胡思乱想了半天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就在她快要浅浅入眠的时候,手机里的消息推送铃声叮地响起。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沉沉一片,窗外的灯光裹着浅浅的月色透过窗帘,柔柔地洒进屋内,突然亮起的屏幕有些刺眼。
云微摸出来看了一眼,时间尚早。
犹豫了半晌,还是点开了那个电话号码,嘟嘟了两声,那边被人接通。
“喂,爸。听得到吗”
“喂,嗯嗯,听得到,爸爸这边有点闹。”
是挺闹腾的,吵吵嚷嚷的,好像在餐馆。
“还在吃饭吗,这都几点了。”
“人多嘛,在吃羊肉汤锅,你学校那边感觉还适应吗”
云微瞄了一眼窗外的朦胧夜色,语气带着淡淡的不满:“还行,房间也合适。但你怎么又一声不吭地走了,之前都说好了的。”
“小微啊,这是爸爸的错,但这边突然改行程,爸爸也没有办法。别生气,我在西藏这边给你多带点礼物回去。”
云微浅浅地嗯了一声,心里有些难受。
每次都是这样。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刚开始还满腔抱怨,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习惯了独自一人。
“记得别喝酒啊,高原反应可厉害呢,不然明天早上头痛死你。我困了,挂了啊”
云微关掉手机,扯过被子盖过头顶。四周一下安静得只剩呼吸。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车辆穿行的声音,白日里聒噪的蝉鸣也随着渐沉渐深的暮色缓缓入眠。
云微闭上眼睛,思绪混沌。她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总喜欢抱着她入睡,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哼着舒缓小调。她踡成小小的一团,往母亲怀里钻,贪恋地闻着只属于母亲的茉莉花香,温暖又缱绻。
母亲生前最爱养茉莉,死后也将珍爱的花儿留给了她。可香魂永逝,梦里难寻。
云微睁开眼,抹了抹眼角,手指一片湿润。她长舒一口气,起身去阳台透气。
正值花期的两盆茉莉开得正好,娇小玲珑,清素淡雅,一朵挨着一朵,如玉的颜色在月光下莹莹流动。
云微蹲下来,闻着那熟悉的气味,心绪又起波澜。恍惚间,她突然听见一声咳嗽。
声音虽小,但却清晰入耳。
云微疑惑地转头,三秒后,当场石化。
当纪扬送走父母,回到家中,拿出画板,走上阳台,正准备对面前却一览无余的夜景好好探究一番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女孩穿着粉色短袖睡衣,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和小腿。正蹲在两盆茉莉花前,凑过去细闻。她半眯着眼睛,眉头轻皱,发丝凌乱得像是刚刚睡醒。背后是苍劲的银杏枝条暗影和漆黑夜幕中静静绽放橘红光晕,一列细长的轻轨偶然闯入而又飞速掠过。画面宁静美好,荡漾着说不出的韵味。
虽然已经知道她就住在隔壁,但又是这样乍然相逢,让纪扬一时恍神。
他盯了半晌,云微还是没有觉察到,不由得轻咳一声。
女孩蓦然回首,带着些许茫然。纪扬默默地看着对面那人由迷茫转为震惊,最后石化当场的表情,轻笑出声。
他走近两步,趴在栏杆上,挥挥手,语气轻快:“好巧,又遇见了。”
云微局促地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是啊,好巧。”
整栋楼就我们两户,还是挨着的,能不巧吗。
空气凝固了一秒,两秒,三秒......
纪扬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的静谧,指了指画板,开口道:“我出来画画,你呢”
云微挣扎了半秒:“出来赏花”
又是明知故问!
“你在画什么?”她不得已补上一句。
“星星。”纪扬指着天。
云微幽幽地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嘴角憋笑,半晌无言,面色不动,心中早就抡起锤子将纪扬哐哐当当了千百遍,逗我玩儿呢?
不行,心好累,得赶快结束这场无厘头对话!
云微走到阳台边缘,扶上窗帘,脸上再次挂起礼貌的微笑:“那我就不打扰你画画了,再见。”
纪扬看着走近的女孩,正兴致盎然地准备多聊上几句,但看清云微湿润的眼眶和微红的鼻头,话头突然止住。他神色微动,语气放柔:“行。”
虽然心下疑惑,但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出口,但这是别人的私事,何况他们也并不算熟。
对面米黄色落地窗帘被人拉上,牵扯起一连串风铃脆响。
纪扬抿唇不语,坐回画架前,笔尖沙沙作响,涂抹这场月下旖旎。
夜的呼吸更加幽深绵长。
时间不咸不淡地走着,云微七月份时已经补过衔接课,不打算再学习,每天早晨在校内校外溜达几圈,其余时间就懒懒地宅在家里码小说,饿了就点外卖,日子过得颓废又惬意。
那晚拉上的窗帘,云微不敢再去动它,免得又来一次意外“惊喜”。偶然在楼道或是校园里遇见了纪扬,也没有过多言语,挥挥手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云微认为这样点到为止的交流很是正常,但在付铭和苏哲眼里,这就尤为特殊了。毕竟,他们从未见过纪扬朝哪个女生打招呼,虽然纪扬接受来自许多女生的搭话,但他从未做过主动的那一方。
纪扬平日里一幅阳光明朗,自在善谈的模样,但那仅限于玩得好的男生之间,对于女生的交流总是礼貌而疏离的,其间不乏追求者,但发现他淡漠的性子后,都没趣地走开了,只有夏子悠还傻傻的不死心,甚至后来有段时间校内一度传言纪扬是gay,搞得纪扬郁闷了半个学期。
所以当付铭他们约纪扬下楼打球,看见他透过铁丝网朝路过的云微挥手打招呼时,心中的震惊犹如盘古开天辟地般轰轰烈烈。
缠着纪扬问,对方笑而不语。
哼,真是没意思,肯定是纪扬瞒着我们找女朋友了。付铭撇嘴,苏哲耸肩。
唉,真的无语。纪扬暗自嘀咕,看着对面那几双好奇得冒泡的小眼睛,有些好笑:“喂,别乱想,那就是一个刚认识小妹妹而已。”
说罢,转身投球,余光里扫到了朝校门口慢悠移动的身影。
哐当,球没进。
啧,算了。
纪扬抬臂就着衣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走出球场,蹲在一旁,看其他人运球投球。
咕咚喝下一大口冰汽水,入腹的凉爽快意沁人心脾。
树影微动,阳光晃眼,阵阵凉风吹拂着湿透的后背。时光斑驳向前,这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夏日凉意。
八月的尾巴,扫进回忆,翻开一页新日历,九月的故事正缓缓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