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看鹤老翁破口大骂更是不解,赶忙拉住老头,疑惑地问道:“别激动啊,臭老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鹤老翁面红耳赤,气息少见地乱了,他盯着凌云说:“我也是老糊涂了,竟如此迟钝。”他摆手让凌云放开手,自己缓缓坐下,轻声道,“我和老皇帝有点矛盾,他但凡知道我还活得如此逍遥自在,必定要追杀我至天涯海角的。”
“可是老皇帝不是已经……”凌云朝鹤老翁摊了摊手。
“是,所以这矛盾已经消失了。”
“等等,什么矛盾啊?你一个闻着都发臭的老头能跟天子有什么矛盾?”
鹤老翁一愣,意味深长地看着凌云说:“这个……不能跟你说。今日之事,我猜想只有可能跟另一桩陈年旧事相关,应是夺嫡之事。”
“什么夺嫡?”
“十年前,太子在西北边陲的战场战死。老皇帝最是心爱这个孩子,这事给他打击太大,他怎么都缓不过来,因而一直都不肯立新太子。虽然他也疼爱三皇子,但是还不愿早早给他太子之名,至少我上山之前尚是如此。这些年,我们在这儿荒山野岭,消息闭塞,后面的事我也不清楚了。不过……”
“不过,如今当皇帝的却是七皇子。”
“没错。我这个臭老头活在这个世上,对于这位新皇帝来讲,是不可接受的。”鹤老翁叹了口气,又说,“我手上有东西对他不利。”
凌云正要追问,鹤老翁突然伸手让他噤声。鹤老翁眼睛像山下缓缓游移,鼻子不停地抽动,然后轻声地说:“有人在靠近,把身子放低。”
山下的火势渐小,远处象鼻子镇的百姓也从睡梦中醒来,皆点了灯火。明月当空,微风轻拂,只有小树枝被烧断的声音偶尔传来,怪异的寂静在山间弥漫。
“这人内力高强,轻功了得,落地无声。但又故意让内力盈出,使得我轻易就能感知到,这是在挑衅我这个糟老头子。”
“他知道我们在这儿?”
“从地形上看,我们只能去山顶处的空旷地吧?就算不会武功,也猜的出来。”
凌云吐了吐舌头。
“笨徒弟,这人我没有十足把握击退。”
鹤老翁居然示弱,前所未见,一谈起武功他总是天不怕地不怕,颇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此刻还未交手却已经丢了威风。
“不过,你要是不在,我就还有点胜算。到时候要是还要保护你,就顾此失彼了。”
凌云刚要回嘴,鹤老翁严肃地转过头说:“你快走。”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凌云,“你到象鼻子镇找人教你去凤凰山,那里我有一位故交,你把这个交给他,他打开看了便知道是什么事,他会帮你的。我若得以脱身,就会去找你。”
“不行,我不走。”凌云惯常的叛逆心理又起来了,“这来犯的估计就是那谢海洋,他都已经见过我了,我还逃什么?那人说实战最长本事,我倒要见识见识他什么本领。”
鹤老翁敲了他一个脑瓜子,低声怒道:“你现在的水平,连敌人强弱都分不太清,上去不单你自己要找死,还要牵连我?你听好,第一,山下来犯者有可能不是谢海洋,那他就不知道你这个人的存在,你就算跑了他也全然不知;第二,纵使就是那谢海洋,他的目标也是我,他得了要得的东西便不会为难你。总之,无论如何,你逃走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那我在山林里躲一会儿不行吗?”
“不行,若我的猜测对了,这人只是第一个,以后要刺杀我的人只会一拨接着一拨,你几条命都不够死的,日后只能我去找你。”
凌云说不出话来反驳,只得问道:“你那故交我怎么与他相认?”
“那山上有个门派,他就是掌门人,报上我的大名即可。赶紧走,再不走,那人就能感觉得到你的气息了。”
凌云知道老头这幅模样,说明事关重大,当年他逼自己练功时也是这幅模样,这意味着这是没有回旋余地,必须去做的事。
这片没名字的山林是凌云自小长大的地方,若说在这儿捉迷藏,这世上没人是他的对手,因此从这儿全身而退不是难事。凌云钻进身后没起山火的丛林,小心翼翼地逃走。
走不多时,凌云便听到山顶传来打斗声。
不到一个时辰,凌云在山林里绕了个大迂回,到了象鼻子镇。象鼻子镇倒是灯火通明,青壮年都出了家门去抬水灭火了。凌云一路上为了不被敌人发现,尽了全力运功快走,又力求不留一丝痕迹给人追踪,此刻,已是精疲力竭。他耗尽最后的力气,拍了拍客栈的大门。
拍完门,凌云已没了气力,顺着门滑落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大门总算打开了,凌云顺着门倒在了门槛上。
“诶呀,云儿,你怎么了?诶呀,你是躲过山火了吧!我这一晚上都担心着呢!”
张妈的声音传来。
“快,给云儿拿碗水来。”
凌云靠在张妈臂弯里,喝了口水才缓了过来,他抬起头赶忙说道:“张妈,我……我要去……凤凰山……”
“哦,好,好,你先赶紧休息一下,明天我让掌柜的带你去。”
“不行!现在……现在就要去!”凌云还是有点喘不过气。
“急什么啊!你这孩子!”
凌云坐起身来,调匀气息,认真地说:“张妈,我来不及解释了,总之有贼人要害鹤老翁,那人也可能来害我,我现在得去凤凰山求援,时间紧迫,就连今晚的大火,也是那贼人所放。”
旁边的下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张妈盯着凌云,严肃地说:“你说的是真话?”
“老板娘,我看他是被山火吓傻了。”
“你闭嘴!”
张妈的大嗓门吓得下人一下子噤声,下人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凌云点了点头。
“好,我信你。”
张妈站起身,把他拉起来,扶他往门外马厩走。张妈从角落里牵出一匹健硕的黑马,她把缰绳递给凌云,盯着凌云说:“云儿,你骑这马顺着大路朝北骑五十里地,到那里有一个驿站。到了驿站,你再问路,那里走路便可以到凤凰山。马你留在驿站即可,那里的马夫知道这马的来历。”
“老板娘,这人把马骑走了怎么办?再者说,这马私自让人骑走,我跟掌柜的怎么交代?”守马厩的马夫从旁边小屋里走出来说。
“我会跟掌柜的说的,出了事我一个人担。不过我相信云儿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
“那可不一定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这辈子,最有自信的就是识人能力,我不会看错人的。”张妈把凌云扶上马,轻轻抚摸着鬃毛,对着马上的凌云,咧嘴笑道:“早去早回,我还有门亲事要跟你说呢!”
凌云用力地点了点头。
策马前行了几里地,凌云才猛然想起来,好像没跟鹤老翁告别,也没跟张妈告别。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