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雪听他信口胡诌,不禁暗自好笑,但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也不当场戳破,屈膝施礼道:“见过赵公子!”
赵先成略一拱手算是还礼,转向林七道:“我观林兄气宇不凡,还随身带着兵器,想来定是身手不凡吧?!”
林七心下一惊,他将宝剑裹得十分严实,看起来就像根木棒,不想竟被他识破了,忙打马虎道:“赵兄抬举了,在下不过略通些些皮毛,带着这短刀,不过是勉以防身罢了!”
赵先成还待客气几句,那随从已打马奔了回来,二人低语几句,只见赵先成点了点头,接着向他引荐林崔二人。原来这人姓朱名刚,却是他的表兄。
林七只觉这对兄弟怪异之极,先不说这赵公子俊美得完全不像男子;他那表兄明明气宇不凡,一瞧便知是个高手,却不知为何对这表弟俯首帖耳。
要知道武人通常都气性极大,若非有过人的本领,那是断难降伏的,偏偏这赵公子却又不像本领非凡之人。
念雪却一眼瞧出那赵公子其实是个女子,听她说起是初次行走江湖,便猜想二人当是背着家里私奔的情侣,心中不禁暗暗倾羡。
说话之间忽听得马嘶人沸,原来商队已开拔启程。
念雪花重金向人买了马匹,四人打马跟随,赵先成很是健谈,说了些江浙一带的风俗。林七兴起之处,便给三人说起了西北风情。三人均未到过西北,听他说起黄沙荒漠,都不禁心驰神往。
商队行了五六十里,便在一小镇打尖,四人一起用饭,竟上了十七八道菜,花了近二两银子,吓得林七一阵心悸。
商队再次开拔,四人聊来聊去,不禁说起了江州趣事。赵先成道:“说起江州人物,有一个人不能不提,此人虽非江州人士,却因江州而闻名天下!”
林七道:“赵兄所说之人,莫非是情侠慕容逸?”
赵先成喜道:“正是!林兄也听过慕容大侠的传闻么?”
林七道:“小弟数次往来江州,也曾听过不少传闻。据说这慕容逸本是个书生,钟情于江州一女子,却被告知若想攀亲,除非金榜题名,抑或是名满江湖。他发奋苦读却连续三年名落孙山,最终弃文从武,遍采各家之长,创出了闻名天下的剑法。”
林七望了望念雪,接道:“后来他铲奸邪灭魍魉,败尽各路高手,终于名满江湖,却突然接道江州来信,心爱之人刚刚病逝。他悲痛欲绝,匆匆赶回江州,自此便绝迹于江湖。”
赵先成叹道:“可惜啊可惜!”
林七道:“是啊,他一身绝学就此埋没,当真叫人可惜。”
念雪撇嘴道:“赵公子所说的可惜,那是说他二人情深义重,却最终为苍天所负,可不是你说的什么武功绝学!”
赵先成道:“还是姑娘深知我心,天下奇门绝学多不胜数,却又怎及得上情侠情义之万一。”
林七哭笑不得,只得抱拳道:“赵兄言之有理,倒是小弟浅薄了。”
赵先成摆手道:“林兄不必过谦,人生百态,经历不同自然见识不同,又何必苦苦纠缠!”
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这女子却是何人?我若身为女子,倒愿与她易位而处,即便也是她那般结局,那也是心甘情愿!”
林七摇头道:“这个小弟也未曾听闻!”他这一句倒并非假话,他虽在凌剑峰见过她坟莹,也不过知道她名讳罢了,至于其生平如何确是一无所知。
念雪道:“这个我知道,她姓林名青儿,便是药王崔占成之妹!”
林七“啊”地一声,瞪大了眼望着她,那意思是说: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念雪调皮地朝他眨眨眼,似是在说:你也从没问过我呀?
赵先成却不知念雪身份,将信将疑地道:“姑娘从何而知?她既是药王的妹妹,却又为何姓林?”
念雪道:“我在江州有一相熟的姐妹,她祖母便是林青儿的丫鬟,我是听她说起的。”她说着朝林七眨了眨眼,续道:“她之所以姓林,那是因为她并非药王的胞妹,而是崔家收养的女儿。”
她说到此处,故意截住话头,调皮地瞧着三人。林七恨得牙痒痒,却也对她无可奈何,赵先成早已按耐不住,说道:“她究竟什么样的人?四姑娘快给我们说说!”
念雪呆了一呆,才想起“四姑娘”便是自己,清了清嗓子道:“据说她是个大美人,不仅温柔娴静,声音还像夜莺一般好听,不过却自幼体弱多病,似乎总是要服药才能安稳度日。”
三人听得入迷,脑中不禁浮现出一个病美人模样,只听她续道:“她有一次外出踏青,不想旧病复发,恰被慕容逸所救。二人由此相识,朝夕相处后便渐渐相互倾心。
慕容逸于是向崔家提亲,崔父见他白丁出身又家资单薄,怕女儿跟着受苦,但见二人情真意切,又不好直言相拒,于是便以或金榜题名或名满江湖,作为答应此事的条件。
慕容逸不愧为铮铮男儿,并未因此而自暴自弃,自此发奋苦读,只盼来年能金榜题名,谁知连续三年皆名落孙山。
他于是弃文从武,潜入各派偷学武功,七年之后终于名满江湖,成为一代豪侠。谁知天不遂人愿,在他满心欢喜之时,青儿的病却越来越重,最终撒手人寰。
他赶到崔家,忆及青儿平日常憧憬山川大海,便立志要为她完成遗愿,替她看遍这世间的山川大海。
崔父感其情义,将青儿骨灰托付与他,要他妥善安葬。他说定会寻一山清水秀之地安葬青儿,好遂了她往日之愿。
自他从崔家离去之后,便再未有人见过他,情侠至此便绝迹江湖。”
三人听完不剩唏嘘,不想情侠美名之下竟有这么一段悲伤的故事。
林七更是深感惭愧,他与慕容逸朝夕相处,只觉他虽武功一流,为人却难免放浪形骸,时常觉得他这名号有些言过其实,岂料他竟是如此钟情之人?
朱刚忽然悠悠说道:“世人都赞叹情侠重情,却少有人知青儿,当真好不公平!要知情侠虽是不易,但青儿苦等十年,任青春流逝而不变心,难道就不该夸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