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倾动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唐,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
凝清光急速奔行在崎岖的山道上……
夜风寒冷刺骨,他却气喘如牛,满身大汗已经浸湿了衣裳,然而他不得不跑,不仅要跑,还要跑得快!
他的身后并没有追着什么洪水猛兽,之所以不能停下来,是因为他有一件紧急事,必须要尽快去通知将军!
没错,凝清光是一名小兵,更准确的说,他是乾州凡间六大顶级部落势力中的金族白帝麾下,黑铁将军帐下一支斥候小队的队长。
乾州之地,与内天地的其它七个大州都不相同。
其余七大州的凡人,都是以国家划分势力,而乾州,却是以部落作为势力划分。
当然,部落与国家也没什么区别,都有各自的帝王以及士兵。
乾州大大小小的部落势力有数千个之多,其中,最大最强盛的部落,只有六个。
分别是金族、木族、水族、火族、土族这五个以天地五行命名的部落,以及人口最多实力最强,与南蛮巫族同为上古锦绣河山巫族遗留的后裔——九黎族!
乾州上千部落,连年征战,弱者依附强者,最终演变成了六族争霸之局。
九黎族最为强盛,野心也是最大,连连掀起战乱,百姓民不聊生。
眼看九黎族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形成了雄霸天下的格局,五行各族终于联起手来,制衡九黎。
一场大战,乾州烽烟平息,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百姓对五族感恩戴德,各族公推五族族长为天下共主,人所敬仰!
这五位族长分别就为金族之白帝,木族之青帝,水族之黑帝,火族之炎帝,土族之黄帝。
其中白帝居西方白帝城,手下有四员守边大将,分别以黄金、白银、青铜、黑铁命名,凝清光即是黑铁将军的部下。
此次是因为边疆忽有异常,黑铁将军于是派出斥候,查探一番。
其实边疆之地,常有风吹草动,本不用太过在意,但也不能不去在意。
凝清光名字像个女人,却是一个很厉害的男人,他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经武艺高强,剑术了得,声名传于四方。
照说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本不甘心一直留在军营,而是应该于世间大放异彩,再不济也是官运亨通。
只是他流年不利,比剑伤了人,成了逃犯,幸得被黑铁将军收留,但也没法露白,只能窝在黑暗里当一名情报探子。
优秀的人不管到哪里,不管做什么,他都很优秀。
凝清光此次外出探查,本没指望能查出什么,最多就是与敌方斥候玩儿一出谍战好戏。
谁能料到,这次外出,他的命差点就搭了进去,而他一帮兄弟的命,已经搭进去了。
他打探到,九黎族,竟然与一个外来势力勾搭上了,意图再次掀起战争。
而那个外来势力,竟然是上古巫族留下来的另一支后裔,好像还是一个国家,叫做南诏国。
九黎族得了外援,意图挑起战争,这个消息他必须尽快告知将军,迟则晚矣!
为何如此惊慌?按理说九黎族即使得了外援,也不可能翻天覆地,能有实力与五族对抗。
凝清光知道,九黎族有了这个实力。
他听那位南诏国使者说,他们南诏,巫术强横,全民尽皆修炼。
而他们国中,巫师与祭司都拥有堪比仙人的实力,这样的人物竟有数百之多……
他们的大巫师与大祭司,更是修为高深,神秘莫测,能与上古巫神对话,请神下凡。
凝清光不知道这些话里有多少是在吹牛皮,但他至少知道,人家是真有实力。
那位使者,就是一名祭司。
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自己的兄弟,就一个接一个的血肉消融,中毒身亡。
凝清光能跑出来,是他运气好,当然,他的武功也好。
回想起那血腥残忍一幕,凝清光仍然止不住的作呕——血肉化成的脓水,脓水里一大团一大团的白色肉蛆,深深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一个祭司就能拥有真仙的力量,他又怎么可能逃的出来?
远远的,军营在望,明亮的火把照亮了四方,凝清光紧绷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
中军帐里,凝清光报告完毕,等待指示。
他已决定,等这次事情完结,他就会辞去职务,去见识外面广阔的天地,寻求更强的力量。
他听说,这世间有一类人,追寻天地真理,修炼长生大道,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黑铁将军人如其名,长的黑炭一般,浑身肌肉鼓起,便如铁疙瘩似的。
他皱着眉,踱步沉思许久,却并不着急通知白帝城。
确实,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全凭凝清光一张嘴说他就相信。
尽管他是真的相信……
黑铁将军脚步一顿,唤道:“刘炬何在?”凝清光知道,刘炬是黑铁将军的亲兵,也是黑铁将军最信任的心腹。
帐外走进一人,行礼说道:“将军,末将在此!”正是刘炬。
黑铁将军吩咐道:“调一百名最好的厨子,每人配一把菜刀,再准备五十口黑锅!”
刘炬一怔,看了凝清光一眼,黑铁将军喝道:“速去准备!”
刘炬行礼退下。
凝清光疑惑问道:“将军,您要这些东西干嘛用?”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吃饱饭全军好逃命吗?”
黑铁将军挥了挥手,不愿多说,显得心事重重。
过了一会儿,刘炬进来,说道:“将军,准备好了,都候在帐外。”
凝清光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外面脚步声沉重且杂乱,似乎不止一百个厨子,但也没有多想,可能还有帮忙搬运的士兵吧!
黑铁将军说道:“清光你先出去候着,我和刘炬说几句话。”
凝清光躬身告退,刘炬仍留在帐中。
…………
不一会儿,只听外面“乒乒乓乓”打斗之声大作,间或杂着一两声喝骂,持续了足有一炷香功夫,响声方才平歇。
黑铁将军和刘炬一直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声音平息,刘炬走出去看了一眼,又进来说道:“将军,人已经擒下了!”
黑铁将军直到此时方才松了口气,迈步走出帐篷,环目一扫。
只见帐外立着几十名身配长刀、手持重盾的大汉,人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
地上还躺着三十多人,胸膛皆已停止起伏。
在刀手中间,有一人被五花大绑,脖子上架着四把大刀,正在不停挣扎嘶吼,看见黑铁将军,大声喊道:“将军,你为何如此对我?”
正是凝清光!
原来黑铁将军刚才说的话,都是一些暗语,黑锅是盾牌,厨子是军中精锐士兵,菜刀自然就是杀人之刀。
也亏的刘炬这人心思灵活,又跟了将军多年,熟知他的想法,才能猜到这些事物,不负重托。
黑铁将军冷笑道:“幸亏本将军机警,暗中作了布置,不然以你如此武功,本将军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周围士兵听到这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凝清光是懵逼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铁将军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先将罪名安在了他身上:“说!是谁派你来此卧底,指使你刺杀本将军的?”
凝清光眼神茫然,重复问道:“你说我刺杀你?”
黑铁将军冷哼一声,指着周围几十名精锐士兵,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尸体,说道:“当然!你武功如此高强,若不是包藏祸心,又为何甘愿在我军中当一名小小斥候?”
凝清光此时已经有些明白了,却还是猜不透为什么,本能争辩道:“是你让我当的!”
黑铁将军冷笑一声,说道:“我若当初就知道你武功高强,居心叵测,早就将你就地正法了!”
凝清光已经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局中,只是想不通将军为何要诬陷他?
黑铁将军,可是当年救了他一命的恩人啊!
他伤势沉重,此时爆发出来,却拼着最后一口气问道:“你为何要陷害我?”不问清这个缘由,他死不瞑目!
黑铁将军说道:“你说我陷害你?那好,你倒说说看,你为何化名宁青接近于我?你原来的名字,是不是叫做凝清光?那个我族通缉的杀人要犯?”
周围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
“原来他就是凝清光!”
“是啊!原来就是他!”
“那个杀了人,至今逃窜的罪犯!”
“听闻凝清光剑术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没想到他竟是一个长的如此清秀的少年,可惜了!”
“传闻里的凝清光,可是一个身高八尺,满脸胡须的大汉,当真可惜了,做什么不好竟然做杀手!”
“别胡说,可惜什么,罪犯就是罪犯,杀人偿命!”
……
黑铁将军走到凝清光面前,低声笑道:“怪就只怪,你撞破了我们的统一霸业,老实告诉你吧,老子,是九黎族之人!”
凝清光猛地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黑铁桀桀笑着,一掌拍在了凝清光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