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浩和小米这次一起回来，晓丹再没有像往常一样表现出好奇，倒是马庆春问了一句：“还顺利吗？”
“说不上，跟着苏行长去了天达和总行，应该算是能启动了。哎，我这一坐下来怎么感觉无从下手呢。”
马庆春呵呵一笑，一幅“你也知道啊”的表情。
林晓丹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有苏行长这么贴心的指导，还有啥好怕的。”
“说得轻松，哪个项目是苏行长写的报告啊？自己的业务还得靠自己。”马庆春补了一句。
“我哪能和人家比啊，我是啃老族，做多少业务都是应该的。”
正对着屏幕做表的琳琳听到林晓丹这句抱怨，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冲小米眨了眨眼经。
小米尴尬一笑，没有答话，比起晓丹的揶揄，她更关心现在究竟要做些什么。
“女人哪！”马庆春长叹一声。
“女人怎么啦？”三个女孩异口同声说了一句，说完，大家哈哈大笑，尴尬的气氛稍微好转。
马庆春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呀，晓丹，你的蓝飞学院扣款失败了，全额失败！”
“不会吧？我昨天还专门提醒他们会计来着。”林晓丹从座位上起来，慢悠悠的过去那边看报表。
“账上没钱？邪门了，他们账上应该至少有一千多万啊，什么时候转走的？”
她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问题，“我打电话问问。”
晓丹直接拿出手机，调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怎么还不接电话了？我打手机看看。”
其他人已经恢复了各自的工作，客户偶尔还不上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客户经理很痛恨，不过除了打电话催，也没什么更好地办法。
马庆春问：“给谁打的？”
“会计。”
“啪！”林晓丹把手机扔桌上，“竟然都不接电话。”
“你不是有他们董事长电话？”
“嗯，有。我打打试试。”林晓丹的声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淡定，开始在手机上划拉号码，“怎么回事，都不接电话。”
马庆春见状，连忙拿起电话拨给营业室，这边还没拨通，琳琳就喊起来了：“蓝飞被查，繁华下的千疮百孔！呀，晓丹，蓝飞好像出问题了。”
“我去一趟吧！”林晓丹没有翻看新闻，拿起包直接出了门。
小米知道事情可能有点麻烦，蓝飞的贷款有一千万，如果出了问题，对一个支行来讲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么大买卖也是说黄就黄啊，看来真是无商不奸啊。”琳琳搜索的起劲，与其说她关心行里的业务，不如说她更满足与八卦的标题。
“行了，干你的活吧。什么事还没有呢，先让你吓死了。”马庆春说了她几句。
电话响了一声，马庆春接了，对面是苏浩，“行长，我知道，晓丹去现场了，她一打电话回来，我就跟您说。”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晓丹才打电话回来汇报情况，马庆春挂了电话，对上大家好奇的眼神回答：“晓丹说，一屋子银行的，估计是真的有点问题。晓丹挺厉害，堵着他们董事长了，说是周一先给我们划款。”
大家这才放心的点头，琳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丹姐这气势，去了一站就像是能赢的。”
屋里又是一阵大笑，唯独马庆春没有笑，他心想：老赖们也会在最开始说容他几天之后，才开始不还钱的。
刚毕业的时候，他还会怕，会不会因为在银行见的有钱人太多而迷失自己。
做了客户经理后，他才知道，见到有钱人迷失不了，有钱人一眨眼变成老赖的本事才真的让人迷失。
他藏下这个想法，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蓝飞学院”几个字。
首页上，学院董事长文质彬彬坐在讲台上的一张照片又大又醒目，他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第二天一早，小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赴约。
想要体验客户逾期的痛苦，得先要有客户才成。此刻的小米，还挣扎在取得痛苦资格的温饱线上，不知道那种2.0的感觉。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郊区的路上，前面一辆吉普，后面跟着一辆奔驰，都是黑色，前面车上坐着小米，开车的是苏浩，后面那辆车上是王总。
立了秋，南城的天气稍微好些，虽然温度还没有马上下来，却有了些天高云淡的意思了。
沿南城大学往郊外开大概30分钟，是一处很热闹的近郊旅游区，周末大家都出来撒欢，各种瓜果也熟了，交几十块钱就能随便吃，人气也越发的旺盛。
小米充当向导，努力指挥苏浩这里拐弯、那里掉头，很快就开到了山的另一面。
一山之隔，两个世界，一个像都市的后花园，一个像隐匿的桃花源了，除了鸟叫和山风的呼啸而过，美好而安静。
汽车在长满了山楂树、苹果树的乡间缓慢行驶，有些颠簸，一路除了偶尔冒出来的孩子和羊，几无人烟。
苏浩穿了件天蓝色的休闲衬衣，一条牛仔裤，显得很年轻，这让坐在副驾驶的小米有了一种错觉，她想起早上苏浩在楼下接她时，室友玲玲的玩笑。
“孤男寡女的你可要小心喔！”
因这莫名的尴尬，小米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伶牙俐齿，除了指路，再没说过话，只静静地看着窗外，苏浩也没说话，连音乐都不放。
忽然间，一片如镜子般平整的水塘跳了出来，小米悄悄吁了口气，终于到了，她看了一眼苏浩，对方紧绷的脸上放松下来，嘴角微微有了笑意。
JEEP车停了下来，奔驰车也紧跟着停在了他们后面，从车上下来两个人。
“我儿子，无业游民！”王总这么介绍他身边的小伙子，语气充满了轻松和宠溺。
“有您这么坑自己家孩子的吗？您好，苏行长，我是王凯。”王凯一米八的个头，瘦瘦的，脸很白净，边说话，边把手伸向苏浩。
“今天真荣幸，不光把王总请出来了，还把公子也请出来了，你好你好。”苏浩回应了王凯的握手。
“你就是小米吧，我爸昨晚还夸你来着。”
小米笑着跟他打招呼：“王总那是说反话呢吧，我可不敢当。”
“可没，他现在看我不顺眼，整天拿你们当励志教材敲打我。”王凯自来熟，说话透着一股子放松劲。
小米带着一行人沿着水塘溜达了一会儿，各自选好地点，把装备弄出来。
王总一看小米的杆，顿时乐了，“姑娘，你这杆也太次了，哪天哥哥给你置办一套。”
随后，便把他的家伙什摆弄出来。
“哎哎，爸，注意辈分啊，您是哥，那这成我姑姑了，还杨过小龙女呢。”王凯是来打酱油的，一边四处溜达，一边逗贫。
小米乐了，“王总，您别看我杆差，今天我就用它，跟您比试比试。”
她穿一一件淡紫红色的衬衣、白裤子、帆布鞋，个子高挑，显得人更加精神：
王总对这个野塘子很是满意，组装好鱼竿后，选了个好位置坐下，“姑娘，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小米笑了笑：“我上大学时参加过钓鱼协会，有一个同学就是旁边村里的，所以经常跟他来。”
王总笑呵呵的说：“那一定是个男同学吧？”
“没错，还是个挺帅气的男同学，要不然那会又没车，我们俩人哪会像傻子一样，每次坐一个半小时公交车到这里来。”
王总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这么爽快的女孩，说的话真是出人意料。
小米见对面有两三个钓鱼的老人，提议道：“我去跟本地人要点饵去，鱼聪明，咱们外来户得伪装一下，讨它们欢心。”
王总很惊讶，“看来你确实是喜欢钓鱼，这都知道。”
“别人教的。”小米一带而过。
“还是那个男同学？”
小米背冲着后面抬起手，摆了摆，不置可否。
“哎，我跟你一起去。”王凯立刻跟屁虫般的跟了过去，没话找话，“你男朋友教你的？”
小米噗呲一笑，“不是，钓鱼纪录片里看的。”
苏浩抬头看着俩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王总乐呵呵的说：“这小子，见着小姑娘就拔不动腿，”
苏浩收回视线，开玩笑说：“看来王总也是个孩子奴啊。”
小米把农民伯伯自己调的饵料拿了回来用上，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自己的漂开始上下移动，她很兴奋却不着急，眼睛紧盯着水面，一动不动。
王凯刚想大喊“上钩了”，就被王总止住，让他别出声。
很快，漂忽然升高，小米猛地抬杆，一条大鲤鱼在空中惊恐的乱蹦，沉甸甸的。
王凯开心的把水桶拎了过来，顺便贫了一句：“哎，你那个男同学会不会也在家，打个电话问问，咱上他家吃饭去？”
小米不置可否，没人知道她心里的波动。
隔壁村里有一户人家，曾经是小米非常熟悉的。
她在那里喝过很多次新鲜的鱼头豆腐汤，但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去那里的理由。
那位曾经领她到此的男同学，叫李可，他此刻应该领着他一百五十多斤的女朋友，在北京的某个地方浪漫。
听说，那个姑娘是个骄傲的北京土著，家里光收租用的房子就三套。
如果不是为了王总的存款和贷款，她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小米心里这么想，脸上却带着开心的笑容，摁下了快门，取景框里是王总胖胖的笑脸和那条肥肥的红鲤鱼。
没扎爱马仕的王总，穿了一件灰色的普普通通的休闲衬衣，一条运动裤，看上去平静淡定，让小米心无戒备，差点又要相信大家之间有友谊了。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对客户好，但别动不动就相信大家是朋友。
不是有句话吗？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小米笑的也很灿烂。
在王凯的手机镜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