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跟在老李后面下了车，录音笔已经调好了，正悄悄放在贴身口袋里。
正常的学校这个月份已经军训结束了，蓝飞学院却是一片新生报到的气氛。
小米悄悄问：“李师傅，咱们都没个录取通知书。”
“没事，他们就为了挣钱，来了还能赶走了？”老李悄声回答完，便走到门卫处询问，“你好，师傅，打听一下，在哪办入学手续啊？”
门口师傅还挺热心，“你们自己来的吗？火车站有接送的。”
“我们坐大巴来的，本地人，县里的。”老李一口土话，说的很标准。
“喔。你往前走，见着一号楼往右拐，过去就看见了，都在那排队呢。”
俩人道了谢，照着指示找到了登记处，有几个排队的，装扮还真的和老李差不多，但学生却个个比小米时髦多了。
老李问得虔诚，“你好，老师，这是蓝飞学院报名处吗？”
“是蓝飞学院啊，你这不已经在学校里了吗，不过我们这是报道，不是报名。你还没报名吗？”招生的像是两个学生，后面坐了个老师。
小米有点紧张起来，老李却非常淡定，“我听人说直接来就行了，去年村里有来的。”
“没事，现场报名一样的。”后面的老师接话道。
“那就好。广告上说你们蓝飞学院也能拿学历吧，孩子复读两年了，不想读了，他们说在你们这上一样的。”
老李跟招生的人聊得融洽，小米脸都紧张红了，幸好没引起什么怀疑，终于到了缴费环节。
“大爷，那你先交费吧，您刷银行卡就行。”
“啊？我听说都是汇款来着，路上小偷多，我想着等办好了再让家里打钱过来呢。”老李淡定的胡诌，还冲着小米喊了一句，“这都怪你妈，我就说直接带着钱，她非不愿意。”
“哎呀，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真是。要不这样，我给你个账号，你现在让家里打钱过来，打了钱呢你就再过来，会计查到有钱了，就给你办手续。”
“哎呀，你看看，这真不知道。给你们添麻烦了，那您写吧，我让她妈去银行打钱去。”
招生老师又看了眼老李，确定他态度确实又真诚又焦急，便撕下一张收据，给他写了个账号。
老李拿起来，对着念了两遍：南城市天天培训中心，南城市天天培训中心？
“老师，我们要上的是南城市蓝飞学院，广告上那个。这个怎么是个培训中心啊，不对吧？”
小米从老李手里拿过纸条，生怕纸条被抢走，心里默默背了几遍账号。
“没错，我们都一个老板，你放心就行了，我们都交在那儿。”
老李和小米对了个眼神，确定可以离开了。
招生老师怕他们不放心，又说：“没错，你看我们这收据都是这个章，现在都兴这样，这么大学校呢，还能跑了啊。”
“嗯，也是。”小米开口了，扭头问两个帮着招生的同学，“哥哥，你俩也是学生吗？”
“我们快毕业了已经，你就放心吧。”两个同学也表示肯定。
“爸，要不跟我妈说一声？”
“行。老师儿，您别见怪，我们土里刨金的挣俩钱不容易，你们几点下班，我们爷俩吃个晌午饭再回来吧。”
“没问题，这是我电话，万一你回来时我不在这儿，给我打电话就行。”招生老师倒是挺热情，补充了一句。
“对了，你打钱别打五千正正好，这样不查明细，也看不出来谁打的，你就打五千零五分或者三分的，这样会计上电脑一看就能看出来了。”
“行。那我们一会儿再来，谢谢您了，老师。”
“没事，要不你们先把东西放这，拿着还挺沉的。”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
老李很珍惜的抱着东西，跟几个人说了再见，和小米俩人出校门之前，都没敢回头，也没敢表现得很开心的样子，直到彻底走出保安的视线，才敢相视一笑。
小米第一时间给苏浩打电话汇报，之后俩人没敢等公交车，打了个出租车，直等到出了五六站路，才放心的下来。
“哎呀，真是挺吓人。”
老李这么一说，小米反而奇怪了，“我看您挺镇定的啊，我都吓得没敢吱声，要不是您，今天我自己绝对啥也办不了，刚在门口就吓跑了。”
“哪儿啊，我腿肚子都吓的抽筋了，走吧，我请你吃碗面去。”
“别，我请您。咱爷俩吃点好的去，我也想吃点好的。”
短短半小时，小米感觉和老李之间的墙没了，她真心觉得老李很厉害，也真心想请他吃点好的。
小米不好意思的说：“要不咱坐公交车回市里再吃，我心里还是不放心呢。”
“成，我也是。离这是非之地远着点吧。”
“不过可能得连累这几个孩子了。”老李说。
小米忽然郑重的来了一句：“不可妇人之仁。”
老李看她一眼，“噗呲”笑了。
小米和老李的一番演出没有白费，苏浩收到消息后，行动异常迅速的当天就带着法院通知封了账户，小米的录音成了重要证据。
苏浩在例会上重点表扬了小米，小米却直言自己几乎什么也没做，都是李师傅的功劳。
之后，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就不是小米关心的问题了。
她只是听说，那个账户里只有三百多万，钱根本不够还贷，却成功的引来了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蓝飞董事长，看来真的是打到了七寸。
这位文质彬彬的董事长来行里的时候，只开了一辆朴素的桑塔纳，用来表示自己是真的遇到了难关。
三百万的确解决不了年底的危机，所以双方选择了各退一步天地宽，蓝飞董事长拿出了不在自己名下的两套别墅作抵押，续贷七百万，为期一年，算是缓解了一时的危机。
尽管大家都很讨厌这位董事长，也知道他的确已经没钱了，却还是心照不宣的又做了一笔业务，为的是把今年的烂账拖到明年，顺便能套出一点抵押品就套出一点，总比颗粒无收强。
与此同时，苏浩还把蓝飞学院的教职工工资发放业务要了过来，作为放款的条件，他做主把代发工资的户平分给了老李、晓丹和小米三人，说是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晓丹因祸得福，不仅保住了业务，还拿来了一笔奖励更高的零售业务。
小米却悄悄的让琳琳录系统的时候，把自己的那三分之一加在老李身上，还不让她告诉别人。
琳琳说她：“你疯了啊，自己泥菩萨过河，还普度众生？”
小米却坚持，她心里倒不全是为了老李，只是觉得，晓丹的便宜，她不想占。
琳琳鬼聪明，生怕哪天小米反咬一口，还让她在业绩单子上划掉，在划掉的线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小米心里顿时佩服极了，默默的学了一招，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写下来的才算数。
第一件喜事了结，紧接着就来了第二件喜事。
总行办公室打来了电话，通知小米在周六的总行季度会上领奖。
“您没搞错吧？我是一支行的张小米。”小米很认真的跟对方核对。
“没错张经理，三季度的新客户拓展，您第八名。”
对方是个年轻的女孩，说的很客气，交代了一些类似于几点去彩排、怎么站位的话之后，才挂掉了电话。
小米连忙打开了前两天公布的业绩通报，当时她的成绩还是十一名，心里曾悄悄为错失奖金而心痛不已，今天却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经赫然进入了红色区域，又悄悄笑了。
马庆春恰好进来，看见她对着屏幕咧嘴笑，凑近看了一眼，“呀，进前十了，我们小米要上台领奖了啊。”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也围了上来，看小米想笑又憋住不笑的样子，觉得太好玩了，纷纷说：“真是，想笑就笑呗，看把你憋的。”
小米终于憋不住了，咧嘴笑了起来，大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正巧苏浩走了进来，喜上加喜的告知了第三个好消息！
“小张，天达的项目批了，抓紧沟通王梅，争取下周放款。”苏浩笑呵呵的说：“刚才都乐什么呢，不就批个项目吗，见没见过市面啊？”
“行长，小米周六要上台领奖了。新客户，全行第八。”
“是吗？我前两天看不是十一名，还替她心疼奖金来着。”
“错不了，总行电话都来了。”
“是吗？我看看。看来是有人又搞乱七八糟的给逮着了。”苏浩看过通报之后，也很高兴，又补了一句，“晓丹，蓝飞的项目也批了。今天三喜临门啊，晚上我请客，琳琳定地方！”
“好嘞！”这是琳琳最爱做的工作。
整整一个下午，小米都欢喜的有点恍惚，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时候，真不忍心让今天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