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哥，您自己的钱存到我那呗，我们五年期的存款利息是还是很高的。”
去饭馆的路上，小米抱着一箱酒跟何平聊天。
何平笑着说他们家媳妇管钱，回头他好好跟媳妇说说。“我媳妇儿啊，看钱看的别看我紧，我们家的钱我想见一面都难。”
小米不是太信，不过俩人并不十分熟悉，只想着认了门慢慢做工作。
饭店是开在马路边上的农家乐，大大的柴火炖鸡、铁锅炖鱼的招牌用大红漆刷在墙上。现在是冬天，没多少生意，门口停车场稀稀拉拉的停了两三辆车。
小米忽然就有些打鼓，心里很想放弃。看到何平已经迈进院子，慢腾腾的跟了进去。
何平站在一个叫“一亩地”的包间门口等她，里面很热闹，好像已经进来不少人。
何平推门，小米被扑面而来的烟雾呛的不停咳嗽。大家忽然停下了说话声，往门口看过来。
“我表姨家的妹妹，姓张，在城里银行里上班，给我打电话问存款的是，我直接把她叫过来学学。”何平说话依然不紧不慢，让人不去怀疑她在说假话。
“喔，城里的妹子，来来来来，上座。”正中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说话，这个位置，小米估计不是村长就是支书。
“不好意思，我哥一说我我就来了，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既来之则安之，小米索性大大方方的跟大家打招呼。
“这是我们老大哥吴支书，其他几位是各个队的队长，一会我给你介绍，你喊哥就行。”何平简单跟小米说两句，“老大哥让你坐你就坐吧。”
“不不不，那儿我坐可不合适，让人笑话。”
“笑话啥，一屋子男人就你一个丫头片子。咱也学学外国人，不是兴女士优先吗，来吧。”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小米推辞不过，过去坐了。人齐了，吴支书宣布开席，何平出门让人上菜。
小米起身给大家倒茶，大家慌说不用客气，小米大方的说，“各位都是我叔叔哥哥，我不倒谁倒啊。”走到到最后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一个约莫四十岁光景的人让小米有些不舒服。男人接过小米的杯子，却故意没有接杯子下面，反而是整个把小米的手包住。小米快速把手抽出来，心下却很不痛快。
真正的挑战却才刚刚开始，小米回去后，自己的杯子已经倒满了白酒。她心里紧张，求饶似的说：
“吴支书、表哥，我真不会喝白酒，要不我喝点啤酒行吗。”
“哎!这么冷的天喝什么啤酒，正好喝点白酒暖和暖和。我们可不是没和银行的女同志喝过酒，那一个个的，酒量比我都厉害。”白头发的吴支书说话很有威严，关键是满桌的附和。
“我们这讲究个面子，你今天不喝可是不给我们乡下人面子了。”
“是，我老婆喝起酒来比我还厉害。”
“就是，小张啊，你可是代表你们银行的门面，今天能不能说服你这些哥哥大爷的，就看你的诚意了。”
一圈七嘴八舌的声音，小米肠子都悔青了。她是真的没喝过白酒，心里还惦记着坐七点半的车回去。
“叔，她是真不行，要不我替她。”何平看小米脸憋得通红，心想是自己把人家带过来的，有些过意不去。
“哎哎都别说了，丫头，给不给面子就看你了。我们都是些粗人，你看看村口那些银行的有几个能把钱拿走，今天我们这就当是开会啦。你表哥把你领来，能不能把钱带走可是就看你的诚意了。”
“来吧，今天高兴，都干了啊。”吴支书说完，没再看小米，小米看着满桌的人端起一杯白酒竟然全干了，吓的汗都出来了。
“吴支书，我没喝过白酒，干了这杯非立马倒地扫大家的兴。您看这样行吗，我今天也豁出去了，我也跟大家伙学学，一口口的喝，六口一杯。您刚不还说女士优先吗。”小米说着，用喝啤酒的架势咽下去一大口酒，只觉从里到外的忽的烧了上来，抓紧端起杯子喝了满满一杯茶。
“哎，这就是了。来来来，吃点菜。”
“看着丫头确实是不太会喝酒啊，白酒不能这么一大口下去，得小口。”
大家给小米鼓掌，她感觉到对面有个眼神让自己有点不舒服。她拼命喝水，指望把刚才的酒精浓度稀释一下，但是耳朵根已经热得不行。
很快，酒过三巡，小米开始和吴支书套近乎说存款的事情。
“嗨，咱自己的事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不过就是你今天也看见了，别的行给了什么价你们也不能低，要不这些社员还不得在后面嚼闲篇子啊。”
“您放心，只要您出面让我们们参与，我一定跟行里汇报，明天我领行长来跟您汇报行吗？”
“吴支书，我留您个电话吧。您用微信吗，我用微信给您发过去。”趁着脑袋还能用，小米不忘存款的事。
“好说好说。哎呀你们这些银行啊，见着钱就跟那没头苍蝇似的。原先见了干银行的，我们都觉得那是去空调屋里享福去了，有这回这个事才知道银行也不好干了啊。”
“来小张，叔敬你一个。能帮我们就帮哈，只要上边别插一杠子。你也知道，有时候我们说了也不算。”
“谢谢您，您能让我们参与参与，帮我们跟大家伙宣传宣传，我们能拿一部分就很感激了。”
小米跟吴支书说自己还要回去，想站起来敬大家一个酒，没想到刚才那个男人起哄说:“合着小张这是势利眼啊，就跟老大哥喝了酒，一杯酒就把大家都打发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说是。小米只好挨个跟大家喝了一圈，五六个人，正好又是一杯，心里悄悄用52度的白酒和12度的红酒换算了一下，觉得坚决不能再喝了，否则一定会倒。
一圈下来，剩下最后一点，正好到了刚才那个男人那里：
“哥，您别介意，我敬您一个。这是我的名片，您有事找我。我酒量有限，我干了，您随意。”
小米刚要干，忽然觉得自己的左腿上有一只手，心里一惊，看了这人一眼。他已经有些醉了，肤色微黑，三七开的头发毫无光泽，眼神色眯眯的看着自己。
“小米把腿迅速挪开，站了起来。”她想仰头把酒喝了回到自己座位上，没想到男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妹子，你敬哥哥酒也太没诚意了，就这么一口。来，我倒给你一点，”说着，右手握住小米的右手，左手端着自己的杯子就往她杯子里倒。
小米急忙把手往回抽，他却越握越紧，小米左手抢过男人的杯子一杯白酒泼在他脸上。
男人怒了，问候了一句小米的母亲，一个巴掌就轮过来，被何平拦下。
“你干什么？！”吴支书这才大喝一声，“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丢人丢到哪去了？”
小米又惊又气，有点慌神。拿起自己的包，“叔，各位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了。这个大哥可能是喝多了，对不住。”
“吴支书，我回去跟行长汇报，拿出方案来给您汇报。等这个大哥清醒了，我上门给他赔罪。谢谢大家啦，再见。”
小米疯跑出去，眼泪立马止不住的淌出来。她听到那个男人骂骂咧咧想要闯出来，别别人摁住。
出了门，被冷风一吹，小米觉得头似乎要炸开。她努力保持平衡想辨认一下方向，路上很黑，心里恨死了莽撞的自己。
一个人在后面追上来，是何平，“小米，不好意思啊。”
小米笑笑，“没关系，是我沉不住气。何大哥，您跟我指指站牌在哪边，我有点晕乎。”
“你这样还能坐公交车啊，哎吆我也喝酒了不能送你。要不我找个车送送你吧。”
小米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不不不不，千万别。我还是坐公交车吧，公交车安全。”
何平笑了，“看来你酒量还真行呢。”
“我算了，再有半杯，我一定倒。唉，本来算的挺好的，最后这一下……”小米很沮丧。
何平把小米送到公交站牌，电话催他回去。大概是看着小米还算清醒，何平走回去了。
小米靠在车站的椅子上，觉得天旋地转。等半天不见有公交车来，心里有些绝望。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女人带着孩子经过，小米拦下问了一句，差点吓晕过去。女人告诉她天冷了进城的太少，这个月开始公交车调时间了，六点就是末班。
小米几乎崩溃。一阵风吹过来，全身打了个冷战，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
然而，无济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