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默,梁昭躲在床上,陈胥尘僵在床下。这幅场景怎么看都像是采花贼夜探闺房,欲图不轨。
梁昭掖紧衣物,往后靠了靠,看着眼前披着银狐斗篷的清逸男子,佯作羞怯低头,柔声开口,“你是齐霁吗?”
女子眼神羞涩,声音娇柔,面庞端丽,胜却枝头三分细雪。
陈胥尘干硬的笑脸也跟着放松下来,心里松了口气。
“深夜造访,还望公主海涵,我这就离开。”
陈胥尘担心梁昭刚才那一声尖叫惊动了驿馆里守夜的仆人,来不及解释便匆匆跳窗离开。
梁昭想好一肚子的台词都来不及说。
“齐霁,不是来杀我的?”
“嗯。你好像有一点失望。”枯灵闻言挤兑。
窗口大开,风雪肆无忌惮地灌了进来,直冲梁昭的脑门,梁昭这下是真的冷的颤抖。
只好下床关窗,从缝里瞥到一个粉色身影,梁昭第一时间开口唤住,“玲珑。”
“奴婢在。”玲珑推门而入,清秀的小脸冻的苍白,衣衫单薄,楚楚可怜。
“这么晚了还不睡,去哪儿了?”
身为公主的贴身婢女,玲珑都是要守夜的,或者干脆打地铺睡在床下,方便使唤。可梁昭却不知道这一规定,系统也忘了说,于是这几天玲珑都是单独睡一间,白天才看得到人影。
玲珑自然是恭恭敬敬答了,“回公主,奴婢去伙房拿炭火了,您屋子里的炭火不够用了。”
“炭火?哦,那拿到了吗?”
“没有…”
门外风雪不止,玲珑瘦弱的身躯堵在风口,衣袂翻飞,发丝被吹的凌乱不堪,活像遭了罪。看得梁昭有点心疼,“没拿到就算了,回去睡吧。”
“是。”玲珑行礼离开,梁昭上前扯了门栓,迅速爬上床钻进被窝。
枯灵不解,“宿主,我还以为你会让她和你一起睡,聊聊天成为好姐妹。”
“……我有那么白痴吗?”梁昭有点生气,她觉得智商被系统鄙视了。
“那也比你这个游戏系统好,什么道具金手指都没有,辣鸡系统,”梁昭没好气的怼回去,“你不会是假冒的吧?”
“宿主还是尽快学习技能吧,嘴炮有什么用?”枯灵声音骤然发冷,又恢复了最先死板机械的声线。
见系统被怼生气了,梁昭便不再抓着不放,“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什么金手指,只要能够保命就行啦。”
“凌波微步足够保命,宿主应尽快掌握。”
“行,那我天亮就开始练,我刚才叫那么大声,都没有个人来瞧瞧,想必我这个未来世子妃是走的苦情路线。”梁昭感叹了下,决定睡觉。
奈何前半夜受了惊吓,后半夜梁昭就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差点崩溃。一直折腾到天光大亮,才堪堪有了睡意。
之后这两天,梁昭都找各种借口支开玲珑,找了个无人看守的小院子,练起了技能。
好在口诀简单,加上枯灵时不时的指导矫正,比起在渡鹤山跌的七荤八素,明显进步了许多。
到了元月二日,玲珑一大早就候在床边,摇醒了梁昭。梁昭迷迷糊糊地任她捯饬梳洗,盘发穿衣。
梁昭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纤细的四肢十分柔软,肌肤莹白细腻,青丝浓密顺长。这本该是公主的身体,玲珑却犯了嘀咕。
想到在山洞找到梁昭时,蓬头垢面不堪入目,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她收拾得像个公主。今天这么仔细一看,竟与梁昭一般无二,虽说容貌相似,可公主的姿态却是不能轻易模仿的。
玲珑越看,心底起了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原本以为顾贵妃叫她好好看着公主时,还以为是要拿捏梁昭,若果真是个替代品,那做的也太像了。
“玲珑,我不要这披帛,我觉得冷,你把那件白色的披风拿过来。”
梁昭身上穿的正是和系统商城交换的那一件,美则美矣,贴着肌肤能感到丝丝凉意,兜着披风才好了一点。
由于参加的是晚宴,梁昭便先吃了些东西垫垫肚子。未过晌午,驿馆外就有了马车来接,另外派了四名侍卫护送。
梁昭坐在马车里,一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看!这个马车里坐的就是梁国公主昭!”一个大汉扯着嗓子叫喊,在人群中探头。
“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配不配的上我们尊贵的世子?”
另一个妇人酸溜溜地接过话头。
“从进了驿馆就没出来过,会不会长得太丑不敢出来?”
“谁知道呢?反正再美也不会比谭家大小姐美。”
“你忘了宫里头那位了?”
听了车外人群互相议论她的话,梁昭撇撇嘴,随即扬起一个嘚瑟的微笑,论美貌她还是拿得出手的,谭轻蕴还差了点。
“论智障呢?”枯灵冷不丁出声。
“当然也——,”梁昭收了笑,“能不能多点真诚,少点套路?”
“不能。”
梁昭与系统一路互怼,不知不觉中,耳边嘈杂的人声渐渐消失,马车行驶颇为平稳,梁昭靠着软垫,竟打起盹来。
睡了不知多久,梁昭被枯灵叫醒了。
原来是到了齐宫门口。
梁昭掀开帘子,早有玲珑端了梯子候在一旁,扶着她下了马车。
梁昭这身衣裙用料颇足,上身轻盈飞扬,下裙却端庄如松,裙摆纹丝不动,只剩压了裙角的八处珍珠流苏微微摇曳。
前来接引的两排宫婢齐齐朝梁昭行了礼,梁昭微笑免礼。
踏进宫门,入目所见之处皆是巍峨宫殿,煊赫显贵。
梁昭被宫婢带到一处宫殿歇息,不多时吃了午饭,玲珑替她重新整理衣裙妆容。
本来有宫婢通传用过午饭就可觐见齐君,后又传齐君突感不适,不便召见,晚宴也不出席。
搞得传话的小宫婢心里颇为同情这位梁国公主,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可惜。
梁昭面上微笑,心里呵呵。
“这不是下马威是什么?驿馆敢这么怠慢,这个老君王一定是默许的吧。”
“宿主你想多了。”枯灵开口解释,“齐勐常年服用丹药,身子早已亏损,并不是冲你来的。”
梁昭也不管了,乖乖待在殿内,时不时吃点蜜饯果子,就这么等到了酉时。
殿内宫婢收走了梁昭吃光的蜜饯碟子,玲珑取了水给梁昭漱口。
历来宫宴都是没什么好玩的,无非就是奏乐秀舞,弹琴画画。
可今晚这个宫宴不一样,宴请的是梁国公主,世子府未来女主人,当然不会让旁人抢梁昭的风头。
于是这宫宴坐席上来了众多世家贵女,干巴巴地等梁昭出席。
宴会设在千贺殿内大堂,齐君爱梅,还特意在殿外种了梅花,疏落有致,加上未扫昨夜雪,红白一路,煞是好看。
谭元柔乖乖坐在姐姐身边,斜对面是陆长雪和扶帘婉儿。
三人今日可谓下足了功夫,珠罗玉翠,玉面红妆,看上去比平时还要美三分。
而被诩为世家第一才女的谭轻蕴,今日特地穿了一身银白锦衣,衣袖裙摆乃至背后都秀有梅花,容颜清丽,表情冷傲。
席上各府贵女之间轻笑言欢,实则暗暗攀比,纵然一身绫罗绸缎,颜色却比谭轻蕴逊色不少,以致目光扫到她时,面上虽笑,心里依旧多添了几分嫉妒。
这些嫉妒在梁昭出席后,瞬间转移到她身上。
梁昭微笑面对或明或暗的眼神,缓缓坐下。
谭元柔眼睛注视着梁昭,恨恨咬牙,梁昭诡异一笑。
谭轻蕴抓着妹妹的手,抬眼冷冷将梁昭瞧住,眼神里三分傲气,其余全是蔑视。
梁昭莫名,“枯灵,她怎么一副看小三的表情?”
“这里,所有人,都爱慕齐霁。”
枯灵懒懒回复。
“还真是,不过这种感觉很爽,”梁昭回看她,轻抬下巴,露出一丝微笑,眼神透着得意,“这种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抢走了自家男神的感觉,我实在体会不到。”
果然谭轻蕴神情一变,梁昭笑的更愉悦了。
然而她笑的有多开心,稍后就有多尴尬。
因为作为主角之一的齐霁,她的未婚夫,很不给面子的缺席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众女本来抱着看齐霁的心思也歇了回去,看着梁昭的目光皆带着浓浓嘲笑意味,谭元柔尤其突出。
“未来世子妃又怎样,穿的这么好看又怎么样,世子还不是没来看你一眼?”
“就是……,”扶帘婉儿也想讽刺一句,看到梁昭手扬起来,又缩了回去。
梁昭却只是拍拍袖子,继续慢条斯理吃菜,神情自若,吃相优雅。
一旁陆长雪温温柔柔的给她夹菜,尽给她夹肉食。
酉时刚过,这无人主持的纯吃菜宴席也就散了。
谭家两姐妹早已离开,只剩下梁昭,背后跟着玲珑,站在千贺殿的梅树下,在疑惑今晚怎么没下雪。
“好奇怪,今夜为何不下雪?”
梁昭自言自语,绕树走动,随眼一扫,看见了匿藏在梅花之中的一角白衣。
她向着那白衣走近,头上是缀满了枝头的红梅细雪,随脚步声簌簌抖落,恍然间只能看见那一树梅花下白色的卓越身影。
眼前男子白衣裹身,墨发金冠,眉眼孤傲冷冽,宛若冰雕。
梁昭看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