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于睡梦中醒来,脑袋昏沉得好似喝了烈酒般,只记得昨晚险些两次被齐霁所杀,是国师镜羽救了她。
梁昭坐在床上看着宫婢打扫地面时发现碎裂地砖时的惊讶,什么都没问,反过来赔罪,并且迅速帮梁昭换了新的住处。
琉璃阁,一座雅致幽静的好地方,就是地方有点偏。
“这可真是,怎么搞?”梁昭吃着玲珑端来的蜜饯肉脯,深深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破系统坑了,扣了个烂锅在她头上。
“自言自语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我得想想怎么才能不无聊。”
梁昭擦擦嘴,决定出门。
玲珑现在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有时候放了一堆吃的在桌上就可以一整天都不在,当她是猪来养吗?
齐君生病,召见一事一拖再拖。宫婢们只管好吃好喝的养着梁昭,只等开春一到,梁昭与齐霁完婚。
齐国天气反复无常,白日阳光普照夜晚大雪压城。梁昭一路弯弯绕绕,穿行于假山水池,高亭园林之中。总有宫婢见了她还要弯腰行礼,梁昭还要微笑喊免礼,实在累得慌,她决定走人迹罕至的小路。
时间已到申时,日光渐渐倾斜,梁昭身上感到凉意,她想沿路返回,却误入了一处梅花林子。梅树壮大,连成一片,梁昭不停的在里面打转,急的想撞树。
“早知道不出来了,没想到我居然有路痴属性,天要亡我啊!”
枯灵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好笑的看梁昭抓耳挠腮上蹿下跳,居然妄想爬上树登高望远。
枯灵觉得梁昭不听话,而且又废又怂,正该趁此机会好好磨练她,自己则作壁上观。
梁昭千辛万苦终于爬上了一棵最为高大的梅树,小心翼翼地找粗枝落脚,压的梅花纷纷落地,铺成一小块花毯。
梁昭终于看到了几十米开外的红色宫墙,目瞪口呆,感情她一直在原地打转?坚决不承认自己智障的梁昭看好方向,打算爬下去。
似乎所有的剧情套路都算好了,在这一刻等着她。
就在梁昭盘算着怎么下去的时候,她看见了不远处的齐霁与一名女子慢慢向她所在的地方走来,她恨不得自戳双目原地消失!
怎么到哪儿都能看见他,要死要死。
“枯灵T^T……”
梁昭在内心刷起了颜文字卖萌求助。枯灵表示,这一次绝对不出来,虽然每次都没出来过。
也许是梁昭爬的位置太高,齐霁走到树下都没发现她,梁昭暗自庆幸,期望齐霁越过这棵树继续走。然而事与愿违,齐霁停了下来,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她,梁昭大气都不敢喘。
齐霁似乎心情不好,一脸冷漠,女子每次要开口说什么,他都别开脸。
“齐霁,如今我话都不能和你说了吗?”女子声如黄鹂,语气明显失落,齐霁目不斜视。
女子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蓝色衣裙,面容清雅,青丝高高挽起,斜插了几只碧玉发钗,整体气质温婉动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对齐霁什么心思,比如围观八卦的梁昭。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不知是不是角度太刁钻的原因,温婉女子只要不来个九十度视线朝上看,就绝对发现不了梁昭,而齐霁只要一抬眼,她绝对暴露无遗。
所幸,齐霁并没有抬抬眼皮的意思。
齐霁一直都是冷淡的态度,任凭身边女子如何示好也不改面色。梁昭都替她惋惜。
“干嘛吊死在一棵树上…”
梁昭眨眨眼,有点想睡觉。这两人在树下墨迹半天了,一直是女的明里暗里表慕心意,齐霁一句话不讲,定在那里移不开步子一样。倒是往前走啊,她快撑不住了,要不是她身体轻,这棵树都要被压倒了。
“音妃,你我身份有别。还望日后不要再用别的借口将我引来,你的这些话应当和君主说,他会很开心。”终于,齐霁开了口,似乎也不耐烦,直言拒绝。
女子面色陡然发白,泪眼婆娑,令人忍不住心疼。
“你明知我是不愿意的。我们多年的情谊,你都不记得了吗?”女子以袖掩面,声声如诉,“就算你怪我,如今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音妃慎言。少时同在一处求学的不止你和我,实在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情谊。”齐霁隐隐不耐烦,他瞥了眼树上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点头眯眼的梁昭,轻轻抿了一下唇角,改口道,“很快会有宫婢前来查视,我先走一步,音妃自便。”
终于听到这句话,梁昭点了下头,睁开眼,正看到齐霁越过还在流泪的女子,女子拉住他的袖角,低低喊了一声,“齐霁…”
齐霁抽回袖子,脚步不停地离开。
梁昭等了一会儿,女子拂了泪,跟着离开。
冬季日光短暂,酉时刚到,天色便开始转暗,云层渐渐堆聚,寒风一阵阵,吹得人直哆嗦。
“终于都走了……这情节跟八点档电视剧一样——”梁昭揉揉眼睛,揉揉肩膀,一低头,齐霁就站在刚才的位置冷眼打量着她。
“你没走啊?!哎哟——”
梁昭一声惊呼,那根被她欺压已久的枝干应声而裂,就在她即将掉在地上有可能划花脸的时候,被人稳稳接住。
像托木头桩子一样。
如果梁昭刚好喜欢齐霁,那么只要有肢体接触她都会十分高兴,但是,她刚好被托住的是柔软的腹部。
齐霁常年在冰室练武,一身筋骨体肤会不自觉地向外透着寒气,梁昭感觉两块腾空的坚冰托着自己,头与脚两边悬空,跟耍杂技似的。
好气啊,梁昭一脸仇视,齐霁看不到。好在他很快放了手,手掌轻轻一托,梁昭双脚九十度倾斜,稳稳落了地。
“不想死的话,以后少出现在我眼前。”
敢情齐霁特地折回来就是为了给她一句警告?可以的,这很齐霁。
尽管心里疯狂吐槽,又废又怂的梁昭大气不敢喘,齐霁看了她一眼,冷着脸大步向前走,“跟上。”
“啊?哦哦——”
就像无数个电视剧演的一样,齐霁走在前面,梁昭小跑跟在后面。沿路景色在昏暗的视线下形成一道道斑斓剪影,默默注视着这一对,无法形容的两个人。
今晚之后,她再未看到齐霁。
玲珑倒是安分了不少,不知道得了什么好东西,时不时的就给她做些好吃的,吃得梁昭哪儿也不想去。
枯灵在晾了她几天以后,悲哀的发现,它的宿主对它的消失毫不关心,身高还渐长,只能垂头丧气的和梁昭打了个招呼。
“你这么多天,哪儿去了?”梁昭睡在玲珑端来的软榻上,享受着庭院里短暂的阳光,听见枯灵和她打招呼,只问了句话,便又昏昏睡了过去。
“冬眠去了。”枯灵恹恹回答,听着梁昭轻浅的呼吸声,声音又降低了几个度,“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数钱。”
夜里睡觉时,梁昭感觉身下濡湿,腹中绞痛,令她感到十分不适。她强撑着起身点灯换下衣物,就着橙黄灯光一瞧,中裤并着贴身小物上一片殷红血迹,梁昭愣住了。
她的这具身体已经十七岁了,有生理特征也不奇怪,之前她忽略了大姨妈,如今可算是见着了。
可这大姨妈性子太火爆,强烈痛感一阵接着一阵,疼的她直冒冷汗。梁昭撑着大喊几声,叫来了守夜的宫婢。
幸好她学乖了,不再支走守夜的人,不然她今晚怕是要血溅当场。
宫婢见梁昭来了月事,一应重口味的食物都不许她吃。白日捂着狐裘,夜里抱着暖炉,红糖姜汤喂着,还轮流守在床边,有叫必应。
只因梁昭的状态非常差,身体虚弱无力,连续几天都下不了床,体质差到极点。惊动了同样生病的齐君,特地调了名专门调养女子身体的医丞为她把脉诊治。
也不知公主昭在梁国过的怎么样,平时看着健健康康,一到月事就腹如刀绞。
而且,梁昭这次来势汹汹的大姨妈,是初次来,也就是女子第一次初潮。
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梁昭听着花甲之年的老医丞给她讲明女子不养好身体的危害,心情可谓是非常难以言喻了。
“公主应当注意身体,谭某这就给公主开几副暖宫的药。”
“多……多谢…”梁昭咬着牙应声。
谭老医丞不赞同的补了一句,“切莫用力,肢体放松松,心境慢慢趋向平和。”
梁昭依言放松,一片混沌。
后面的事她便管不着了,每天喝药,直至谭老医丞喊停,又给她开了另外一种养身体的药。梁昭喝着觉得有红枣枸杞的味道。
枯灵不再在她耳边碎碎念,更多的是她偶尔叫一声才回。
枯灵早就知道梁昭这具身体表面光鲜,其实破败不堪,寿数不长。然而它并没有言明,甚至一开始,它就不把梁昭放在心上。如今梁昭突发状况,它也只能默默看着,安静如鸡。枯灵不是不愧疚的,只是那点愧疚对于不是人的它来讲,远远比不上想要重回焚空界的目的。
梁昭在琉璃殿住着,时间匆匆一过,接近三月,所见之处一天一个样,春意越发盎然。
庭院里的两株桃树,早早开了花,颜色娇艳,见之心喜。
梁昭就这么看着它,日子总算好过了起来。
因为三月三,就是她与齐霁成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