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霁没有回来,梁昭睡得安稳。她几下就盘好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发髻上只插了一支红玉发簪。
“宿主没有不开心就好……”枯灵渐渐消了声,不再发言。
梁昭乐得哼哼两句,仔细画起眉毛来。若说梁昭五官有哪里不完美,那就是她的眉毛只有半截,另一半需要靠画。
早前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有一本书上说眉毛只有半截的人前半生孤苦,无所依靠,只有靠后半生努力才能过得安稳。
梁昭想到她前世生的也不差,就是这眉毛也是只有半截,需要每天画,可她并不觉得她过得很艰苦。
因为有裴镜陪着她。梁昭曾经一度怀疑裴镜帮她,留在她身边是为了她的美色。后来却不这么想了,裴镜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模样。
梁昭呆呆的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看出了神。
而在世子府各个角落听了一耳朵闲话的绒绒听懵了,提着食盒一路小跑着回来。
进了门却看见世子妃斜斜躺在椅子上,打起了盹儿。
绒绒又不敢出声打扰,越想越替世子妃委屈,小声哭了起来。
“又怎么啦?没拿到早饭吗?”梁昭被枯灵提了个醒,直起身子看绒绒。眼睛一瞥,笑了,“早饭拿到了呀,那你哭啥?”
绒绒一阵抽噎,抹了眼睛说了一句,“世子他昨天没回来,是睡在别人那里了。”
“噗嗤——,哈哈………”在绒绒不明所以的视线中,梁昭抿了嘴,悲伤道,“睡在哪个美人那里了?”
枯灵看她起了兴致,就没打扰她,尽管齐霁就在窗外看着。
绒绒放下食盒,十分委屈地说,“还记得世子从宫里带回来的两个侍妾吗?就是其中一个,叫朝华。”
梁昭没纠正那两个人还没名分,当不得世子侍妾,窗外的齐霁已经皱起了眉,一脸冷漠。
绒绒干脆倒豆子一般全部说出来,“今天一大早,北苑就有动静了!”
“世子昨天就去了朝华那里,都有婢女看见了!世子走了出来,那个朝华衣不蔽体的躺在地上,看样子是刚刚鸳鸯戏水过!”
“然后今天一大早,北苑那位朝妤就搬进了南苑,南苑啊!”
绒绒强调了一遍,梁昭莫名,“啊,南苑,然后呢?”
绒绒不可思议的看她,急急说道,“姐妹一南一北,世子妃要被夹在中间受她们欺负呀!”
梁昭连连点头,心下理了理,开口道,“所以世子昨天睡在朝华那里,早上又在朝妤那里?”
绒绒愣住了,她好像没这么说。但看梁昭神色哀哀,欲言又止,似乎十分伤心。又把要说的话吞回去了,她还想说世子宁可睡在西苑也不回来了。
在脑补的绒绒眼里,梁昭非常可怜,所以她化悲愤为食欲吃光了屋里所有能吃的东西之后,绒绒也没有提出质疑。
而齐霁却听出梁昭毫不在意,甚至还有种看戏的心情,当下甩脸走人。
梁昭犹自叹气,绒绒乖乖给她剥瓜子,堆在一块儿被她一口放进去。
“宿主,你就打算熬到主角气运被剥离的那一天吗?”枯灵闷闷出声。
“静观其变吧。”梁昭摸摸绒绒的头发,惹来她好奇的抬头。
东苑很安静,北苑里朝华被锁在房间,任凭她呐喊尖叫,门外看守的人丝毫不为之所动。
十五撇撇嘴,不耐烦,“别吵了,不然把你丢到渡鹤山喂野兽。”
渡鹤山堪称只有白鹤才能飞越的高山,普通人进去了就是个死。朝华又气又怕,声音也小了很多,“放我出去,我要见世子……”
她想见世子,可是还没出北苑就被拦住了,她想叫姐姐帮自己,可是卓兰轩空无一人。问过才知道,姐姐进了南苑,还是世子安排的。
她不由得埋怨起姐姐来,昨天千方百计的哄姐姐去卓兰轩住一晚,只要世子一来,只能看见她。这样她就能独占世子,可是世子来都来了,却把她关了起来。
朝妤越想越心惊,不自觉道,“难道我睡着以后,姐姐进来把世子勾走了?”
“简直可气!等我出去了,一定要你好看!”
负人者不许人负她,朝华就是明显的例子。自姐妹二人一起住进世子府,虽然连世子的人影都没看到过,朝妤对妹妹还是很温柔的。
现在世子一来,就同妹妹抢,果真不显山露水。朝华气的拍胸口,小声咒骂。外面的十五充耳不闻,十二只让他看着,又没让他听着。
一连几天,齐霁都没有踏进东苑一步。绒绒急的四处打听,只打听到世子白天去南苑,晚上回西苑。
梁昭时不时的问枯灵玉牌在不在齐霁身上,得到肯定后就万事不管。
而在齐霁与朝妤单独呆了几次之后,渐渐的,世子府的婢女私底下都称呼朝妤是南苑主子,有的还称呼为侧妃。因为她们觉得世子不待见世子妃,立侧妃是必然的。
齐霁到底没有等来东苑有何动静,他以为梁昭会找他讨说法,而梁昭乐的吃睡两不误。
那枚玉牌齐霁还戴在身上,他认得玉牌,虽然最早是送给梁昭的见面礼。
小叙山庄梁昭的那晚,他在她房间枕头下找到的。鬼迷心窍地就戴上了,盒子也保存了下来放在经常会去的书房。
他不知道为什么梁昭别的东西没有留在身上,只有这块玉牌小心翼翼搁在枕头底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拿走了她的玉牌,而梁昭也没有追问寻找。
不问不说不理会,梁昭与他,注定不能坦然相对。
五月,派去梁国探查的几个暗卫终于回来,带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足以让齐国有理由攻打梁国的秘密。
镜宫里,镜羽穿着长长的紫色衣袍,金色面具覆在脸上,挡住了应该会有的表情。
他的身后,楚求音沉默地跪在地上。
镜羽轻轻摇头,叹气,“阿音。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听我的话呢?”
楚求音扪心自问,她一直很听他的话。从舍弃了最爱的人入宫为妃,到冒着生命危险给齐君下毒,这几年,她为他做的事还少吗?可为什么,要让她杀了最爱的人。
“你我同出一族,你父母死前把你托付给我,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晚辈。”镜羽幽幽开口,看楚求音还是不说话,冷冷一斥,“齐国终究是要覆灭的,齐霁也活不了,让他死在你手里不好吗?”
“殿下——”楚求音清雅柔弱的身姿匍匐在地,似在求情。
镜羽走下阶梯,停在她眼前,意有所指道,“你知道,你长得特别好看吗?”
楚求音抬起脸,错愕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镜羽不去管她,自顾自说着,“你的这张脸,任何男子见了都会心生欢喜。”
“只有齐霁,恨之入骨万分厌恶。”
楚求音瞬间直起身子,不可置信地反驳,“这不可能!”
她与齐霁,自十二岁起就在学府认识,虽然男女学生由不同夫子教导,可两人却是天天见得到的。楚求音清晰地了解到,齐霁看她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虽然最开始两年世子谁都不理,但是在她十五岁及笄礼的那天,他来了。
即使神色依旧冷漠,看她的眼神也并不友好。但此后只要她去找他,他就会见,单独相处时也多了点耐心。
若说齐霁对她有意,可直到她十七岁入了宫,也不曾找过她。
“不可能?你仔细看看你这张脸,日后你会明白的,齐霁死都不可能喜欢你。”
一个长相有八分肖似端王妃的女子,难怪齐勐会破例纳入宫中,宠其如珠如宝。也难怪齐霁既不忍伤害,又绝对厌恶。
镜羽不戳破,看着她自乱阵脚,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无礼,“你是楚国人,需时刻记住,齐国与你不共戴天。”
西苑里,齐霁握着手中一沓厚厚的信笺,垂首不语。上面所写的任何一句话,都足以让现在的世子妃大难临头。
“虞成碧,周国虞县人士。四岁被拐卖,辗转流落到梁国皇都。”
“十四岁在绮罗……”看到这里,齐霁眉心猛地一突,瞬间捏紧了手中的信笺。
“呵——,一介孤女有天大的胆子敢冒充皇族?公主昭早已遇害,梁国却毫无察觉。”恐怕梁国是不愿放弃两国联姻,找了个与公主昭样貌一致的替身嫁入齐国。真当他会咽下这口气,不予追究?
让齐霁更为恼怒的是,所谓的替身曾身在烟花之地,十四岁就挂牌……难怪身体亏损至此!
“虞成碧,好个虞成碧!”齐霁气得将手中信笺尽数捏碎,不复成形。
片刻后,齐霁理了理衣衫,摸到怀里那枚玉牌,冷冷拽了出来。玉牌无过错,却也遭受冷眼,被丢到廊下一盆粉色月季里。
而缩在梁昭脑海里尝试着和御灵交谈的枯灵,灵识猛地一震,惊得疯狂呼唤梁昭,“宿主——宿主!你被扒了!”
梁昭还在睡午觉,枯灵一喊,她吓得直直坐起身,脸色顿时黑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