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灵却是紧张的打颤,它能感知到齐霁周身气息不断攀升,似要酝酿出疾风骤雨般。可又在接近顶点时,停了下来。
“虞成碧,你可知我有多想杀你……”齐霁凑在梁昭的耳边,唇瓣却不自觉碰到她的脸颊,他又忽然低沉了语气,“只要你还在我手里,我保你不死。”
梁昭昏迷了眉头还是紧蹙的,她的伤口持续而缓慢地出血,齐霁将她扶起,雪白的衣袍顿时蹭到了不少血迹。
金粒打得虽痛,却没有伤到要害,梁昭也本该无事。可他低估了她的身体状况,因为流了很多血,体温正逐渐下降,触碰到的肌肤也愈加冰凉。
齐霁一手搂过梁昭,一手扯住她身下染血的被褥,轻轻一甩抛在地上,才将她重新放下躺平。
东苑里的婢女自齐霁来了以后全都老老实实地干活,绒绒一边高兴一边担忧。在看到门终于开了之后更是第一个跑上去,然而见出来的是世子,她俯身行礼,“世子。”
“准备热水还有衣物。”齐霁掩好门,冷声道。
“是。”虽然摸不着头脑,绒绒还是听话地去准备了。至于换下来的被褥和外袍,齐霁也让人拿去清洗。
待绒绒提了热水想进去服侍,却被拦住了。
“世子妃体力不济需要静养,你们不用进去服侍。”齐霁自然不会让她进去,绒绒只好耷拉着脑袋退下。
齐霁清理了梁昭的伤口,又给她敷了伤药,才帮她把衣服穿上。
枯灵全程围观,暗叹人心果然是多变的。前一刻要打要杀,这会儿又停了手还帮忙疗伤。
梁昭迟迟未醒,齐霁也没有多待。倒是回去的时候让晏管事差人将东苑里的婢女仆人尽数换了。
东苑婢女并不多,除了两个女仆是外院送来守门的,剩下几个都是琉璃殿跟来的。梁昭平日里疏于管束,又有齐霁只去南苑“冷落”世子妃的缘故,才会除了绒绒之外全都偷奸耍滑,越发懒散。齐霁自然看在眼里,借着这个由头将她们尽数调去外院,就连绒绒也被调了出去。
梁昭在床上躺了两三天。
刚醒来的时候身体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痛觉,那种一动便有牵动伤口的钝痛,实在是太惨了。
这个痛,她一定会还给齐霁的。
梁昭默默咽下这口气。
没成想这口气刚咽下,枯灵又告诉她更气人的。齐霁把东苑所有的下人都换了个遍!
梁昭躺的那几天没发现,今天能下床的时候才惊觉,给她更衣的已经不是绒绒了。
世子府里她哪里都去得,但是只要出门就有婢女跟着,让她大为恼火。
齐霁这番釜底抽薪用的真好,此后不管她去哪儿,干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能分毫不差地传到他耳朵里。
“阴险!”梁昭气的摔门,肩膀又是一阵疼,忙不迭拿手捂着。
“没错,狡诈!”枯灵连声附和。
梁昭点头,很快将火炮对准枯灵,“比不上你,诱骗无知少女!”
“……”枯灵哑口无言。半晌,颓然道,“宿主,我也是迫不得已……”
梁昭扯开嘴角,笑了,“算了,我也只能对你发狠威胁。对上齐霁,还不是被单方面虐打。”
齐霁的态度让她看清了,世子府并不是可以安逸度日的地方,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敌对。
虽然枯灵来历不明,但是与能直接伤害她的齐霁相比,梁昭决定暂时放下对枯灵的追究,一起对付齐霁。
“系统,玉牌呢?”如此想了半天,梁昭才开口。枯灵几乎是立刻就回应了,“宿主我在,玉牌被齐霁拿回去了。”
梁昭大为奇怪,“他这是什么意思?”
齐霁丢了玉牌为何又再一次从她手中拿走。枯灵也奇怪,“我也不知道。”
梁昭此时端坐在书案前,面部表情一直没有变化,外人很难看出她内心所想。先前被她摔门的气势吓了一跳的新婢女就站在她跟前,小心翼翼地的心情一刻也不能放松,谁知道这位世子妃下一步是不是要掀桌。
梁昭当然不会掀桌,她认真地听枯灵报备齐霁的近况。
“宿主躺着的那几天,齐霁一直在西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提……”
枯灵停了下来,梁昭让它继续,“北苑的朝华不知道怎么就跑出来了,还跑到南苑伤了她姐姐朝妤,幸好只是皮外伤。齐霁将朝华发落去外院,贬作女奴了。”
梁昭想不到还有宅斗剧情,不禁讶然,“哦?姐妹相争,真有意思。”
梁昭口上说着有意思,后面的语气却是加重了几分,枯灵听着有些莫名其妙。顿了顿,它接着讲,“那当然,不过要不是她姐姐求情,恐怕就不是贬为女奴这么简单。齐霁原本是要以伤人罪名杖责她十大板的。”
那板子又厚又重,打一下叫声就能飞出九霄云外,要是打十下青壮年都得残,更别提朝华一个弱女子。
梁昭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她对齐霁多了几分厌恶。
见她如此,枯灵便略过后面不提,重新开了话头,“齐君身体怕是不行了,齐霁经常去宫里处理政务。还记得那个梅花林的妹子吗?”
梁昭点头,“记得。”
“她给齐霁发了好几份邀请函,想约他出去,不过每次都被齐霁给烧掉了。”
宫妃私会世子,被发现了虽不会动摇齐霁的根本,却会让各大世家老臣猜疑,齐君身体每况愈下,难免会让人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楚求音当然见不得齐霁,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传信,有心要知道的人一个不落地全知道了。
然而齐霁手里有归附于他本人的黑衣营,还有齐国半个兵符,每日朝堂代君理政,无人敢质疑。
齐勐三个皇子,空有头衔没有实职,这一切都是他在给齐霁铺路。
枯灵总结了一句,“这分明是在培养继承人。”
“不过宿主不用怕,齐霁目前还是世子。”
梁昭大感头疼,“你让我拿什么去对付他,只要齐君一死,他都马上可以登基了。”
“……”枯灵顿时噎住。
它要是拿回本体,直接把齐霁的气运给吸走,哪里会这么麻烦。
梁昭捂着头,终于起身,瞥见守了她好几天的婢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里不由得郁闷。
婢女倒是一如既往的殷勤,“世子妃,是否需要用膳?”
梁昭理都没理,径自走到床边,脱了外衣躺下,那声“世子妃”她自己听得都觉得讽刺。
婢女也没劝,仍是尽职地守在床边,还放下了床帘,梁昭则是扯过被子蒙住头。
齐霁那三下打的莫名其妙,要说是因她冒充皇族,论罪也早该杀了她。偏偏好死不死,脱她衣服占尽了便宜,还不知道昏迷之后又对她做了什么!
梁昭愤愤之余,又觉得不太可能。不过她很想知道齐霁两次问她的“有没有”,到底是什么。可她一下子说了很多话,被子里太舒服,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世子府里,风平浪静。齐霁每次回来,听到的都是世子妃今天吃了什么,睡了多久,连带着后来发呆了几次也知道了。
难道真的乖乖地留在世子府了?齐霁还在试探,而镜羽却要等不及。
齐勐剩的那口气还被他吊着,齐霁虽然不制止他对齐勐做什么,但若插手国事,势必要反击。可若只是杀齐勐一人,又怎能抵消他苦苦坚持这么久的谋划。虽然拉了梁国做交易,却未必能如意。
不能见梁昭,吃醋是假,警告是真。
镜羽想了很久,齐国也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梁昭也每天让枯灵监视齐霁的行踪。
等到六月,梁国来信,梁君称国后思念公主,然体弱不能长途跋涉,特送顾将军之女前来看望。
当然梁君的信一到,后脚人就来了。
齐国自然还是齐君说了算,齐霁也未越俎代庖,齐君当然回信应允。顺便为表亲密,让顾将军的女儿暂住在世子府,齐霁照例把北苑让了出来。
枯灵告诉梁昭的时候,她手上还沾着胭脂尝试着往额间点一颗红点。虽是面色不改,手终究还是抖了一下,一点变成一竖,观音变成二郎神。
“顾辞啊,当然记得。”梁昭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竟然还觉得那一竖红痕好看。拿手帕擦了擦手后,她淡淡一笑,“她要是来抢位置,我随便。”
可不是随便嘛,宿主压根对齐霁没想法,枯灵点点头。
“曾经我也以为像齐霁这么好样貌好身份的男子,就算嫁给他受冷落也觉得满足,毕竟颜值摆在那里。”梁昭叹了叹气,“可终究,我不喜欢他,我受到的也不是冷落。”
“我受到的是威胁,关乎性命。”梁昭伸手拢了拢头上的发簪,“那就不太好说了。”
顾辞住进来第一天,就想来东苑看看梁昭,毕竟打着国后思念代为看望的名头。齐霁却一推再推,言明梁昭身体有恙,顾辞顺坡下驴,自然不再提。
倒是梁昭想见一见顾辞,这个顾贵妃很疼爱一心要送来世子府的侄女到底长什么样。奈何被迫“风寒未愈”,只能窝在房里发霉。
“齐霁为何阻止顾辞和我见面?”
枯灵说,“可能怕你是梁国奸细………吧?”
“……”梁昭。
住进北苑后,顾辞每每想要偶遇齐霁,可惜齐霁早出晚归,她想见也见不到。又不好在世子府四处走,只能同梁昭一样憋屈的闷在北苑。
顾辞闲的逗弄鹦鹉,折花写字。
好在又过几天,世子妃终于病好,可以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