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攻打齐国已半月有余,攻下城池不下十五座,堪称神速。梁军没有拖泥带水,长驱直入,以战养战,每攻下一座城池便能缴获大量的粮草,颇有直捣齐国都城的意思。
顾定南为兵马大元帅,顾君祐为先锋,兼有镜羽做内应;而齐国却有两位元帅,显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自封,要论窝里斗他们在行,可上了战场便如痴儿傻汉般,对行军布阵毫不所知。
因此虽说梁国比之齐国要弱小不少,可却战无不胜,至今未有一场败绩,更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迎战梁国以来,如摧枯拉朽般,城池丢失得比之前更快。
战报传到了齐国都城,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纷纷认为梁君不多时便要攻到都城来了,于是开始有人远离都城去避难了。
只是他们忘了,世子府还住着一位世子,可以说一人顶得上所有王公贵族的青年也不为过。
虽然王公贵族比一般的老百姓要沉得住气,可陆守虚收到消息说,不少人已经做好准备,一有风吹草动,便举家逃难。
气得陆守虚火冒三丈,一个人在书房里骂骂咧咧了许久,不过他却有一件喜事装在心里,那是从中午从世子府求来的。
“不久我便要出门,一时半会儿或许回不来。”齐霁立身在梁昭的身前,神色如常地说道。
虽然他尽量将语气缓和,可是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却是十分冰冷,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只是对于算是熟知他的梁昭,竟是微微讶异,他什么时候说话变成了这般。
梁昭并没有对此事深究,脸上仍旧是那张被齐霁带回来后的“苦瓜脸”,平日里连以往的笑容都是没有了,简直就像变换了个人似的。
“哦!”梁昭只是轻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转身了回了房间。
齐霁仿佛是将一辈子的耐心都放在了梁昭身上,对梁昭不理不睬的态度并没有不悦,神色依旧柔和,望着她进了房间,再度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出了东苑。
他已经答应了陆守虚等一众朝臣的恳求,迎战梁国。
虽说他十分痛恨齐勐,可是他却不想身边之人都沦为亡国奴,也没有打算将齐国江山拱手送给梁国的想法。
可以说是他不得不答应陆守虚等人,也可以说是他很情愿答应。
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改变历史,齐霁不是两位皇子那般什么都不懂的蠢货,眼高手低,只知道争抢眼前利益,因此他需要筹备很多东西。
“黑衣营出一人,将之送到陈胥尘的手里。”
齐霁坐在案桌前,刚刚提笔写就一封书信,未等上面墨色尽干,便急切地装进了信封,屈指一弹,信封朝毕恭毕敬的齐十二飞去。
本来他打算让齐十二或者齐十四亲手去送的,可是他现在正在用人之际,便让黑衣营其他人去,想来也不会出现什么差池。
“殿下,传来消息,二皇子和三皇子丢下了前线将士,一前一后正在回都城的路上。”齐十二出去之际,齐十四闪了进来,朝齐霁行礼说道。
齐霁闻言,手上在纸上急驰的狼毫顿了顿,冷哼了一声后,便不再理会。那两个不成气候的家伙,做出这般事情,不出人意料之外。
不多时,齐霁将信纸叠好放入信封,手指轻弹,宛若一只蝴蝶般翩翩飞到齐十四的身前。
齐十四伸手接住,听到齐霁让他送往前线后,行了一礼后,便丝毫不拖泥带水地退出了书房。
齐霁当然建立黑衣营的时候,便专门培养了他们行事果断的性子。黑衣营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需要的贵精不贵多,每一个成员都是千里挑一的。
黑衣营直属于他,也只听命于他,纵是齐国国君的圣谕,也是调不动的,从进黑衣营那天起,他们的眼里只有齐霁一个主子。
一道道密信从西苑传出,心思敏锐之人定然察觉了其中的肃杀之意,陆守虚为了稳住人心,稍微放出了一点风声。
齐霁不休息地待在西苑书房处理事情,直到夜半,方才将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便缓缓起身走出了书房。
或许前段时间阴雨绵绵,今晚的月亮格外的皎洁,俏挂夜空绝世独立,一层层清辉洒落人间。
携风和月,齐霁神情疲惫仍不减,来到了东苑。
梁昭此时已然睡下,心里装下了那么多事情,恐怕是累得不行了之后,方才沉沉睡去。
虽然是沉沉睡去,可是齐霁在她的脸上却是看不到笑容,和白日里一般无二的“讨债脸”,甚至还露出丝丝悲伤之色,看得齐霁一阵心疼。
他生怕梁昭会冷着,将被子重新整理了一番后,不出声响地坐在了床边,眼神柔和,带着心疼,注视着梁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顿了顿之后终于是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梁昭似乎是感受到齐霁手上的冰冷,皱了皱眉,惊得他顿时将手收了回来,不敢再去触碰她的脸。
两天后,齐霁带着黑衣营出城的,还有齐国的精兵良将,全城皆知,纷纷来送他和随征的大军。
风不知为何那么大,将大旗扯得猎猎作响。
齐霁身披威风八面的铠甲,不是走在最前方,也不是走在最后方,而是被许多将军和守卫围在中间偏后。
大军浩浩荡荡,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步伐整齐丝毫不乱,震天响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漫天的烟尘被掀起,待得大军过后方才徐徐落下。
“全速前进!”
兵贵神速,齐霁明白这个道理,他从齐国都城出来的时候,恐怕梁军那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因此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战场。
齐国国界内,早已经狼烟四起,一路上齐霁便是见到直冲天际的狼烟信号,想来边军一败涂地,时刻向都城求援。
齐霁命令大军日以继夜地前进,并没有给多少休息的时间,能早一时赶到战火漫天的地方,就会少流些齐国将士的鲜血。
齐勐留给齐霁的将士,自然不是拉出来为了吓唬人的,没一人不是在战场上杀过人流过血的“沙场猛将”。
在路上,自然遇见了惊魂未定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齐霁远远地瞥都不瞥一眼。
数日后,大军终于是赶到了叫做登州的城,这是齐国十分重要的一座城池,规模也远远不是许多城池可以比拟的。
对于齐霁的到来,守城的将士无一人不激动到流泪,他们已经死守登州三天了,看到齐霁就像看到希望。
梁君进攻凶猛,因此难以有一座城池可以坚持到第二天,可是登州已经苦苦熬了三天了,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是有些苦劳的。
“我等见过殿下。”
齐霁来到登州的帅营,数位模样颇为狼狈地将军单膝跪下行礼。军武中的人,嗓音总是洪亮,连外面的守卫都能听出数人心里的激动。
“诸位将军请起。”齐霁手掌虚抬,说道。
接下来齐霁便问询了现在的战况,虽然他收到不少消息,可是现在亲自来到了这里,自然要听他们亲自汇报一番,方才能准确知道现在的情况。
为首一人剑眉虎目,身上若有若无散发着一股肃杀的气势,抱拳和齐霁具体说了当下的情况。
攻打登州的是梁军先锋顾君祐,三天里八次攻城,双方死伤无数,可是却都没有成功。被打退的梁军已经半天没有动静了,以往总是会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城外叫阵的,可是半天时间已经过去了,却不曾听到梁军攻城的声音。
齐霁皱了皱眉,他早已经知道顾君祐为梁军先锋,也和顾君祐打过交道,只是从未在战场上碰见过,所以他也拿捏不住顾君祐的心思。
“樊将军,将以往守城的将士都换下来,让本世子带来的将士顶上。”齐霁沉思了片刻后说道。
“是!”
樊豹对齐霁的话语自然是没有意义,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他觉得世子比之前的两位皇子要厉害百倍。
其实齐霁的目的很简单,一是让守了三天的将士得到休息,他刚来需要笼络军心,真正战场上杀伐的将士认识世子,认不认可可就不知道了;二是让他带来的将士顶上,目的在于对他都死心塌地的,对他的决策不会有任何的抗议。
现在梁军势头正猛,齐霁不欲与其争其锋芒,他当下要做的是稳住齐国的败势,不求一来就打败梁军,让齐军不败从一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作是胜了。
他还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反攻的时机。
“报,顾君祐又在叫阵了。”齐霁正在和诸位将军商议之时,一名探子跑进来禀报道。
樊豹听后挥了挥手让探子退下,继而将目光看向了齐霁,等待他的命令。现在可不是樊豹坐在上位了,拿主意的自然是世子。
“诸位将军,可随本世子至城墙上观看?”
随后齐霁一行人出了帅营,登山了城墙上,目光紧紧盯着下面无比叫嚣的梁军。
城外约莫有一万梁军,队列很有讲究,许是因为未尝一败的战绩,使得梁军气势甚是逼人。
齐霁张目极望,看见顾君祐一身战袍被鲜血染红了不少,整个人杀气腾腾,面容七分俊秀的脸上便有了杀伐果断。
“殿下,下面便是梁军的先锋部队,那骑在黑马上的男子便是顾君祐,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攻城略地倒是丝毫不含糊,丢失得城池将近一半之多都是他攻下的。”樊豹站在齐霁的身边为他讲解道。
许是感应到城墙上的目光,立身马上的顾君祐抬了抬头,迎上了齐霁的目光,四目相对仿佛有火花在空中爆炸开来。
顾君祐早上已经收到消息,齐霁来到了登州。他迟迟拿不下登州,现在齐霁来了,更是难上加难,因此也就不急了,到此时吃饱了喝足了方才让人前来试探一番。
“樊将军,吩咐下去,守城便好,不得出城迎战。”
齐霁话音落下,便已经转身离开了,自顾自地往回走。樊豹先是愣了愣,随即回神朝着齐霁的背影行了一礼,并没有尾随而去,因为他还要和新来的将士做交接。
接下来的日子,梁军天天在城外叫阵,齐霁已经下令,不要应战,于是齐军等于是挂了免战牌。
齐军不应战,梁军便开始在城外叫骂起来,实在听不下去的守城将军将之告诉了樊豹,樊豹想了想也不知道齐霁是什么打算,问过他一次无果后,樊豹也不再理会了。
能带兵打仗的将军自然都难有好脾气的,皆是有着三分火爆,哪能让梁军天天在城外骂他们,可是又碍于齐霁,就只要来烦樊豹。
“将军,梁军天天在外面叫嚣,你不知道骂得多难听,末将请缨出战。”一名身披战甲浓眉大眼的将军来到樊豹的营帐,无比气愤地说道。
颇为悠闲坐在上位的樊豹眼皮都未抬一下,便说道:“你想违抗世子的命令不是,有几个脑袋?”
浓眉大眼将军听得樊豹不痛不痒的马虎话,心里的气焰更加高涨,几乎都要烧到眉毛了,一阵唉声叹气后,愤愤离开。
樊豹立马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苦涩,他何尝不知道城外的梁军在叫骂,来他这里“诉苦”的将军也不止浓眉大眼一个,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主帅是齐霁。
他心里比刚才那浓眉大眼将军更加心里烦乱,站起身来在踱了几步,叹了口气又踱了几步,之后又叹了口气,眉间犹豫不决,许久后方才将心一横,出了营帐。
“殿下,我们就这样天天守着?”樊豹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不是。”齐霁一如即让言简意赅。
“那......”
齐霁看着樊豹别扭的模样,哪能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下令不许出战已经五六天了,谁能受得了外面的叫骂,可是他习惯了不解释。
“殿下——”
正在樊豹为难的时候,齐十二进了帅营,朝齐霁行礼,将一封书信递到他的手里。
齐霁缓缓将信封拆开,将信取了出来,目光随意地在上面扫了扫后,将信递至了樊豹的面前。
樊豹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将信接过来。他定睛一看上面内容,脸上露出了疑惑地神色,表示很不解。
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飘逸的字:已出兵攻打梁国。落款单独一个尘。
谁要攻打梁国?樊豹的心里不禁疑问,再说了攻打梁国跟他们不出城有什么关系?
刚想问询齐霁,便听到他说道:“樊将军,再耐心等上两日。”
樊豹不是愚笨之人,略微思量了一番,便对其中的意思揣测了去,像是吃了一记定心丸,眉开眼笑地出了帅营。
再过得两日,守城的将军几乎没有不发牢骚的,都在下面私传世子和传言名不副实啊!不会和两位皇子一般吧?
齐霁虽然不在意他们的言论,可是继续这般下去,恐怕闹得军心不稳。于是,带着众位将军登上了城墙。
城外哪里还有叫骂声,原本驻扎在城外十里的梁军纷纷在撤退,令得将军们纷纷咂舌。因为对梁军的叫骂声极其愤怒,可是上面又有着世子压着,敢怒不敢言的将军们只好不去听那梁军叫骂,已有几日不上城墙了。
齐霁当初传信给陈胥尘,便是要他配合演一出“围魏救赵”,他这边稳定战局,让陈胥尘出兵攻打梁国,此时精锐尽出的梁国自然会将顾氏父子召回,否则都要被陈国打上都城了。这也就是梁军为什么突然撤退的原因。
“樊将军,殿下所等候的时机来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得到齐霁示意的齐十二,在樊豹的身边笑声说道。
“哈哈,世子难怪会成竹在胸,末将定然不辱使命。”樊豹此时的激动难以抑制,只是其他将军难以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单打独斗齐霁在行,可是冲锋陷阵却不及樊豹,于是将事情都交给了他。
之后,樊豹打探了梁军虚实,雷霆出手,一改当初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开始向梁军反攻。
而被梁君下数道圣谕让顾氏父子回去救驾之际,齐军猛然反攻,将丢失得城池一一夺了回来。
不仅如此,现在梁军顾此失彼,齐军乘胜追击,半月的时间,掠夺了梁国不少的城池。
这时,梁君感到了危险,心里甚是焦急。面对齐国和陈国两个国家,不得不低头,分别派出了使者去求和。
割地赔款自然是少不了的,使得梁君叫苦不迭,可是又不敢和两国提出抗议,生怕两国不愿意,直接一举灭了梁国。
对于灭掉梁国,齐霁自然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况且世子府便来自梁国。他的主要目的是打退梁国,还齐国一份安宁。
齐霁已然解决了梁国进犯的事情,犒赏了全军将士,便打算返身回都城了,那里还有着一个麻烦等着他。
或许对于齐霁来说,那个麻烦方才是真正的麻烦。因为好像梁昭从未对他表露出爱意,可是他在军旅中的时候,却愈发的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