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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把华庭六域分成六等份,南域大概是两等份。南域很大,除去向西那面的一片无人沙地,它应该是一个半椭圆,向南是海,朝东是海。
据说海东那面有一片不知是否存在的岛,叫做璃东千城。
溧阳很幸运,在诺大的南域是紧挨着离阳的,于火车也就一两个时辰的路程。
相较于溧阳小城,离阳是雄伟古建筑与现世高楼大厦并起的城市,不知占地多少千里,若明月和独星。
要说溧阳的火车站大,也仅是对比溧阳小城而言。可真当它和离阳府的火车站比起来,甚至不及十等份之其一。
付陈念一身方便的行头里,裹扎的狼尾在风中丝毫不动,脚下的长靴像他的人一般,轻松神怡。
离阳一行,江小北并未带上王清洋。今日晨时来老屋告别的背剑少年,眼中那分不舍的怫悒很是深切。
高耸城墙上的“离阳”二字,铁划银钩、入木三分。从下往上看,倍感遮天蔽日。墙上一砖一朵的古素黑红梅花纹印刻,历经风雨,百世不易,庄严肃穆。
举目见日,不见离阳。
走过了城墙,走进了城市,那头发系成马尾,上身是贴身武服、下身宽松长裤的好看姑娘不由感慨道:“十年不见,这离阳又变了许多。”
付陈念笑道:“这座梅城当初何尝没有经历过风雨飘摇。”
付陈念回头望着那城墙,“也就只剩下这堵老城墙了。”
江小北随之感慨道:“梅花山雨,欲来风城。离阳曾经也叫梅城。”
付陈念回身笑道:“今日应该开始报名了,小弟你和小江先去吧。我与小郁儿去拜访拜访那些老朋友。”
冷峻少年轻轻点头,依旧是那身行头模样,江小北抬手一揖。
憋屈的谷雨问道:“那我呢?”
付陈念瞥了他一眼,“跟着我吧。”
谷雨问道:“还有没有第二种选择?”
“你可以选择跟着爱调侃你的雷大人。”付陈念朗然一笑。
“老大再见!”谷雨愤愤道。
……
离阳府并非溧阳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它有着专门的管辖机构。这种机构现如今被称为政府,离阳政府管制着整个南域二十三城,有着最高实令权。
政府比以往一家独大的王朝来说,更加规范完善,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形成。
离阳政府按照古建法建成,厅内却独具一格,日新月异。
二楼的府室内很宽敞,对门的落地窗炳炳烺烺,前有一案几,不知是何种石料铸成,雕刻着梅花,暗香疏影;案几上置放着无数种类繁多的文件案章。
扶着额眉于案几的女子面容憔悴,为此次的“比武”焦头烂额,更多是心力交瘁。
此时推门进来的盛装短发姑娘手上拿着文案,说道:“府大人,文件下来了。”
听见这一言,憔悴女子更其心烦意乱,轻轻点头问道:“上面怎么说?”
盛装的短发姑娘说道:“还是按照以往的规则,天干地支规则法,共分二十二组,决出每组第一。不同的就是……”
憔悴女子凝眉打断道:“此次“比武”关呼到天空之城的名额,大庭极为重视,我们也要多放在心上,别出了差错。”
“是。”短发姑娘回道。
憔悴女子摆手道:“下去吧。”
短发姑娘又说道:“对了府大人,外面有两个人找您,在休息室呢。”
憔悴女子苦闷道:“我哪还有时间去见什么闲人,你帮我打发走便是。”
短发姑娘解释道:“是一个姑娘和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说他姓付。”
“付?”憔悴女子问道。
短发姑娘想了想,“应该是。”
憔悴女子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容。
……
付陈念带着唐郁轻车熟路的来到离阳政府后,被带到了与府室相差无几的休息室,同样的落地窗,同样的案几,不同之处在于案几低得很多。
他们坐了好一会儿,说是要去通报,付陈念虽是可以不顾这些,但他想了想之后,也就随了人家的规矩。
那推门进来的女子在看见起身的付陈念后,顿时捂上了嘴,箭步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此时那女子早已不是那个终日忙碌得心力交瘁的离阳府主,而是仿佛回到了数年前在大庭学武的时候。
那时她也还是个小姑娘。
女子的面色不再那般白寂无力,而是多了一丝红润。
女子抹了抹泪水打转的眼角,这才察觉到失态,松开了手,低眉垂眼道:“老师。”
付陈念笑道:“一点儿没变。”
那并没有进来的短发姑娘轻轻拉上了门,生怕被人瞧见府大人这副模样。
女子弄了弄衣角,窘笑回应间,这才注意到了那个桃花眼的好看姑娘,顿时大吃一惊,“你不会是小郁儿吧!”
好看的姑娘轻轻一笑,风轻云淡,“离月姐姐,好久不见。”
盛离月不自觉走上前去掐了掐姑娘好看的脸,惊呼道:“我的天,果然,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真没说错。”
姑娘嫣然一笑。
盛离月扬了扬眉,说道:“老师,没想到大庭是让你来了。”
付陈念笑问道:“大庭有人要来?”
盛离月不解:“不就是老师吗?”
付陈念笑道:“我只是路过罢了,顺便来看看你和秋芸。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溧阳,这次过后便是要准备回大庭了。”
盛离月撇嘴道:“老师竟然一直在溧阳,我说呢,一直打听不到消息。”
付陈念问道:“你没事打听我做甚?”
“这么多年不见,想你和小郁儿呗。我记得老师喜欢喝茶,我去让人给您泡杯茶。”盛离月说完正欲推门出去吩咐。
付陈念摆手道:“不必了,秋芸呢?”
“在青丘山很长时间了。”盛离月依着他的意思回身说道。
付陈念说道:“他一个南域主,不好好理政,没事跑去青丘山做甚?”
盛离月干咳了两声,咽口水润了润嗓子,“刘老爷子……死了。”
“刘云青?”付陈念皱起眉头。
盛离月不安地轻轻点头。
“刀修极道的刘云青,好说歹说还能活个几十年,为何死了?”付陈念不解。
盛离月解释道:“青丘山出了个大妖,几次碰撞使得界子弱化,刘老爷子不得不入境压制,此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付陈念蹙眉道:“多久的事?”
“两年前。”盛离月说道。
付陈念直勾勾地盯着她,严肃道:“把李秋芸给我叫回来。”
盛离月不敢与他对视,小声道:“老师我这就去,您别生气。”
付陈念敛眉吩咐道:“谷雨在离阳,把他也找来吧。”
盛离月轻轻点头,眼神里说不清的不安。在她的心里,付陈念是一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很好的人,他总会因一些事触及生怒。
盛离月只记得这天老师一直沉默不语,脸色颇为难看。一直到李秋芸与谷雨的出现,肃清的氛围才得以缓和。
“好些年没见了,老师。”很是恭敬的中年男子,头发长而乱,腰间挎着刀,与往时刀客并无两样。脸庞上满是沧桑,这种沧桑并非是时间造成的,反而像是天然生成。
付陈念盯着这名刀客,心不在焉道:“说说吧。”
刀客严肃道:“刘老爷子的确是牺牲了。”
付陈念反问:“那应该怎么做?”
刀客眼神凌厉,说道:“报仇!”
付陈念凝着他沧桑的面庞,皱眉道:“那你又是怎么做的?”
刀客沉下了头去,低声道:“学生败了。”
谷雨轻轻瞟过年轻人的眼睛,赶紧挪移,生怕年轻人与他对视,心中略微不安。
付陈念突然起身,怅然若失道:“小雨,大妖是什么境界?”
谷雨小心翼翼道:“神通极境。”
付陈念再次看向刀客,“李秋芸,人间极道的刀修。你不是败了,你是无能。是否从来都是我高看了你一眼?堂堂南域之主连个神通境大妖也杀不死?你这南域主当得可不可笑?”
付陈念说完顿然失笑。
谷雨悄悄移到了好看的姑娘身旁,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姑娘微微凝眉。
盛离月早是沉下了头去,彷徨不安。
李秋芸憋着一口气,不敢说话。
他们都知这一笑非彼笑。
付陈念怅然若失道:“可知刘云青这些从清战中走出来的老朝歌们为什么还赖活着?他们心中有一口气,一口恶气!他们还想战,还要战!即便是年迈体衰,但他们不惧死亡,这是气魄!这是他们这些老朝歌的气魄!”
刀客李秋芸千愁万绪,黯然伤神。
付陈念教道:“死战不退,倘若战死,那便战死!这十二个字深深铭刻在每一位老朝歌的心头。战死,在他们看来是死当其所!你呢?李秋芸?败一次便不敢战?便怕了是吗?”
刀客李秋芸正色严肃道:“学生敢战!学生也不惧!”
谷雨冷汗直淌,忍不敢睹。
付陈念轻声道:“我不需要你用战死来向我证明什么,而是你自己需要给刘云青一个交代,只因你是南域之主,而他是青丘山界守,该怎么做你应当清楚。”
“学生知晓了,学生定当竭尽全力!”
李秋芸起誓。
李秋芸提刀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