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锦山的深山老林中,最偏远最鲜为人知的茫茫林海,古木参天荫翳蔽日。
林海里有一个洞,这个天然生成的洞里不算宽不算大,一人直行而立倒是安安合适。洞中像是一方小天地。
小天地里一身黄袍,头发、眉毛皆是黄色的黄鼬大王盘膝而坐,似乎很安心。
一旁的犬也狼茫然不解道:“黄大王,你要清楚那付陈念可是被称为人间念祖,清战灭杀妖神的九位陆地神仙之一,如今更不知他是何等境界?你就不怕?”
黄鼬大王阴冷道:“怕!怎不怕!他能一掌拍碎老狐狸的脑袋,你说呢?!”
“那你为何还不顾性命,非要与他去斗一斗呢?”犬也狼不理解。
黄鼬大王忆慨道:“本座要报仇啊!至少要给老狐狸一个交代!犬也,你有所不知,那年有一只开窍后期的黄鼯误入了青丘山,遇见了那时神通极境的青丘老狐狸,老狐狸非但没有怪罪黄鼯,反而点化黄鼯,教黄鼯!而那只黄鼯,即是本座,到如今,才有了今天龙级境的黄鼯大仙。”
犬也狼沉声道:“咱们不见得能杀了他,你恐怕也不见得能如偿所愿。”
黄鼬大王厉声笑道:“痛苦!”
黄鼬大王阴险笑道:“我要让他感受到痛苦的滋味!失去至亲痛苦的滋味!”
犬也狼摇了摇头,叹气道:“你恐怕小瞧了那人,恐怕咱们会得不偿失。”
“不。”黄鼬大王不认同他的说法。
黄鼬大王狠慨道:“咱们妖都能有感情,何况他是人呢,感情啊!”
犬也狼蹙眉,反驳道:“那人是如今人间的巅峰,说不定他没有感情呢?!”
黄鼬大王抻了抻手,“那就赌一赌,本座就赌一赌,那女子死了,他会癫狂。”
犬也狼始终是要多深思一些,深思熟虑道:“他癫狂了,事后如何脱身?”
他不知,黄鼬大王比他想得更多,更加长远,早已考虑好了这一切,“祁锦山的铁轨绵延半座山,本座就赌,本座就在这洞中,神通为限,他找不到本座,本座也不信他会踏平整座祁锦山。”
犬也狼握紧了拳头,无谓面对眼前比他还高上一个境界的龙级大妖,狠厉道:“你这是在赌命!”
犬也狼阴声道:“那蛟龙角上长出了第二枝天花,用一枝天花加上两条命去赌一条命,黄大王,这很不值啊!”
黄鼬大王盯住了他,阴声道:“犬也,你也想要突破神通极道,这该赌!”
犬也狼沉思,默不作答。
黄鼬大王又说道:“本座虽在这祁连山名声不好,但本座认得死理!得人恩果必当十倍奉惠,你说本座该不该试试?犬也,咱们既都是朋友,本座本不该拿你的性命做赌注,本座赠你天花,这是对等的交易,倘若你不敢赌,那便去吧!”
“可信吗?”犬也狼叹了一口气,的确,他们之间存在着友谊,但人间有一句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只是朋友,普普通通的朋友。
黄鼬大王一副万事尽掌控手中的姿态,“你得信本座。”
为了天花,为了突破神通极道,犬也狼想要赌一赌了,也去搏一搏。
犬也狼犹豫颔首,犬也狼认了。
……
犬也狼大步流星,破风而行,空手化为厉爪,五指青光掠向唐郁,唐郁不动声色,立空之剑回行防御,却挡不下这一爪。
剑身上被击出了五道迹纹,唐郁被击退三尺,差些踩中后方躺地的夏炎。
唐郁收回剑在身前,眼神里露出了少有的冷漠,与犬也狼对峙。
犬也狼冷哼一声,他的确小瞧了这女子,她竟然是一名临近人间极道的剑修,他本就想一击毙命,速战速决。
犬也狼再一次动了,雷厉风行,与之唐郁近身,双手厉爪在空中起舞,每一击的力道若千钧,若白驹过隙,很重很快,似乎每一击都想扯断唐郁的身体。
可唐郁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剑修,她的速度没有那么快,可犬也狼攻击下的每一招,每一击,那柄银灰色的剑总能找到他攻击的轨迹,从而防之又御。
犬也狼骑虎难下,本想速战速决,可想哪知这临近人间极道的女子防御之术如此厉害,久攻不下,犬也狼狠厉一击,更重!
唐郁知道,这一击不能再御,瞬间突破了犬也狼的攻击范围,突破了剑的防御,向后方飞出。
此时,剑离她的身子有些远了,这是一个好机会,只差一步突破神通极道的犬也狼哪能放过?纵身雷厉般上空,这一次他变爪为拳,一击重拳。
铛!
一道突破黢夜的青光与银光交织缠绕,散开两里,击中了一些比较高的深山老树,老树从腰间被这两道光拦断。
那柄剑的速度比之白驹过隙,一刹那而已。二人于空,唐郁处于下方,艰难的剑挡在了上方,挡下了那一拳。
犬也狼顿那动身,放拳回旋,一脚踏中银灰剑,再一道青光骤开。
这一次,唐郁再也挡不住,剑与她在空中横飞到地,她艰难的躬着身子,剑插在了草地里,于她的身旁。
说时迟,那时快,犬也狼怎会放过这一击便可毙命的机会?照理说,他为神通极道,在人间里也算是人间极道,可对上这临近人间极道的女子,却久久难以击杀。
犬也狼不想再等了,他不清楚前方半里地的深渊沟壑里,那人何时会来。
一分一秒既是要抓紧,犬也狼从空再踏脚而下,这一脚,誓要毙命。
临近了,千钧一发之际,那陷入地下无法动弹奄奄一息的夏炎浑身再次泛金,顿那起身,如猛牛横冲直撞,撞开了这一脚。
犬也狼差些踉跄,很是气愤!一方面气这命大不绝气息的夏炎,一方面甚至在质疑自己这个神通极道的大妖是否名副其实?!
犬也狼怒吼,就在这一刹那,他再次凝脚砸中了夏炎。
砰!
这一次,夏炎浑身陷入草地,除了那消散身躯的覆盖金光,加上四扬的尘埃,他剩下的另一半骨头也断了。
……
他很清楚,浑身上下二百零六块骨,尽数断裂,连扑通扑通乱跳的胸膛里的心脏,也开始如水滴,嘀嗒……嘀嗒……
……
夏炎望着天,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滑落了一滴泪,他想起了那个唯一的亲人,他的嘴角在喃喃着,“师父……对不起……”
夏炎的眼皮很沉重,似乎一刻就要沉沉闭上,再也不用睁开了。
……
唐郁凝着夏炎,她哭了,她的眼角间滑落了两行泪水,“小师弟……不要睡……”
夏炎艰难地喃了一声:“师姐……对不起……俺好想睡觉啊……”他的声音细微,细微入至,细微入夜,细微入风。
唐郁挪动身子,跪坐在了夏炎身旁,抚着他那并未入土的头,泣如雨下,眼泪随风,飘飘悠悠。
……
夏炎终究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
哭声四厉,这一声撕心裂肺地怒泪吼响,惊动了天地,惊动了深山老林,惊动了火车,惊动了栖息的夜鸟。
……
很久,剑起了,立于唐郁前方,唐郁轻轻起身,眼泪依旧,剑光四溢,她的身躯亦是溢光如此,这道光突破了天际,像是从天而降,笼罩着她。
光照亮了这一方暗夜,她向前一步,剑光徒然消散,天空之上的光也消失了。
唐郁,一步入人间极道。
连前方不动声色的犬也狼也为之诧异了。
剑再起,回旋她的身前半尺,卷起千层草土尘埃。
剑再起,立于她的头顶。
剑再起,一剑化十,银光骤现。
十剑围成圆,皆指犬也狼。
十剑之中,有一道圆形缝隙。
唐郁缓缓升空,徒然化为第十一剑,人剑合一,钻进了那十剑中的缝隙。
真正圆满的十一剑。
真正的寒花逾明。
这十一剑圆在空缓缓转动。
唰!
最中间缝隙的一剑,破空临行。
犬也狼身前徒现青光避障。
剑临青光,避障破碎,青光消散,这一剑穿透了犬也狼的身子。
这柄剑立在他的身后,原来剑本就是唐郁,唐郁掌为吸,抚在犬也狼的后背,那空中旋转的十剑以最快最猛烈的速度与威力一齐穿过了犬也狼的身体。
那十剑化为最为原本的银灰色剑,唐郁握在手中,从后往前,直直刺穿了犬也狼的胸膛。
犬也狼最耐以生存的坚硬身躯,在眼睁睁之下,被她穿透,心脏中的道心受损。
境界始终不一,人与妖终究不同。
并不致死的这一剑与人,被犬也狼浑身一震,青光炸现,剑被震出了身躯,人被震飞了数尺远。
犬也狼怒吼,震动了山林。
他化为了最初的本体模样,一头狼,一头脸上有一块疤的狼,一头狰狞嗜血的狼,一头虎视眈眈的狼。
狼不大,只是最为普通大小的狼。
看起来可怕一些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