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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之道各成四派,不同派系之间的境界又两两相对。剑与气乃天赋者修之,从而不算多也不算少。又因体道艰难,天下修行者大多走刀路。刀的修行泾渭分明,它并没有剑来得错综复杂。”
“《说文》——刀,兵也,到也,以斩伐到其所乃击之也。刀开单刃,九短之首。主攻,风格勇猛彪悍,雄浑豪迈。单刀讲求裹胸、劈、抹、砍、刺、拦等刀式。双刀讲究两手用力均匀,刀式清楚,布点灵活,上下协调。刀修中大都选择为单刀。”
“剑开双刃,结构为剑身和剑柄,剑穗及剑鞘。剑攻守均衡,刚柔并济,吞吐自如,潇洒轻快。“驭”境前,招式主要以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扫等。”
“这是最为通俗的刀与剑的区别。”付陈念缓缓说道。
他说,“修行路上,剑为本命似气,刀就外物如体。刀之修行一境蕴势,也为“刀势”一天。九层跨行意,为“刀意”二天。八重知天人合刀,是“合一”三天境。刀者三境巅与剑三通明峰也算是伯仲之间,平分秋色。”
“剑之三境如高岸深谷,深不可测。我说过剑为本命,你手中的剑能与你胸膛上的剑印合二为一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注视着少年。
少年默然低头凝剑,一手握剑柄,一手拿剑鞘,缓慢抽出,而后递到了付陈念手中。拿在手中剑很轻巧,他仔细观摩,才发现那看着至简剑鞘中竟是藏着这样一把剑,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有名字吗?”
少年回答,“我叫他日月山河。”
付陈念赞赏道:“很好听的名字。”
少年说道:“它是我在海边捡到的。”
付陈念突然间想起了九年前海边的那道即瞬息逝的日月交织光影,“能捡到说明它与你有缘,既然捡到了,那便是你的。”
他递还了剑,“你对剑修了解多少?”
少年问答道:“知道剑意算吗?”
“算。”付陈念神似颔首回应,提道:“这个世界恢恑憰怪,又妙不可言。剑者的诞生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或者说是故事。很多年前,有一个名不经传的练刀人因母亲去世,想请大画家唐吴在他家里作壁画超度亡魂。唐吴说:好久没作画了,如果你一定要我画的话,只好请你练一练刀法好启发一下我的画思。练刀人当即脱去孝服,持刀起舞,只见他走马如飞,左旋右抽,突然间,又执刀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练刀人手执鞘承之,刀透室而入。真乃刀法绝技。唐吴被那猛厉的绝技气势感动,画思敏捷,若有神助,于是挥笔图壁,画出了一把双刃直刀,飒然风起,双刃直刀从壁而出,化形实真,落于唐吴手中。当时,围观者为之震惊。从此,才有了剑。”
少年半信半疑,“前辈,此事能当真?”
付陈念疑道:“为何当不得?莫非你以为这个故事是我道听途说来的?好吧,这的确是我听来的故事。但后来我印证过,的确是有唐吴这个人的,他还是十剑天的开山老祖呢!”
少年大惊失色,“真是十剑天老祖?”
付陈念不以为然道:“我轮得着欺你一个小辈?!”
少年讪讪低头。
他又言归正传道:“剑拥本命,本命亦是剑,为剑之修行者。无论铁剑玉剑钢剑或是木剑,能与之相生感应,类似气的共振,通意者才入剑道。剑之大三境,分为“意,胎,通明”。初识剑意者,又“上气下小三境”,“聚芒中小三境”,“化形上小三境”,此为“剑意”境。你此时所达到的境界便是剑意中二,也就是聚芒小中二境。”
“而后于道心凝剑形,塑剑胎,合剑、胎。此为“凝胎”大二境。你是天生剑胎于躯,剑意小上三巅峰跨越,便可直达“合境”。剑、道合一,这是你的优势。”
“通明大三境,乃“驭”,驾驭剑者,通明也,通天彻地,明悟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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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说,“修行之路长且艰,不过你很年轻,未来开明,不必着急,得慢慢去悟解。”
年轻人不再说道。少年道过谢后踌躇难言,回味于无穷字眼。
……
夜色阑珊,雾气腾腾。船只在老李头手中的长桨下柔风中游动得很慢,慢得有些可微,很久很久。年过甲子的老李头终是人困浆乏,额间汗滴随老脸滑落。
付陈念心平气定间,用右掌在暗天雾里抓出了一丝黄晕之气。紧接着,那丝丝黄晕气在手中极速向圆跳动,流转为金晕,像是要脱离掌控。他化掌为拳,紧紧握住,金色光晕突然窜入他的虎口向五指及胳膊而去。整只手臂都沾满了光晕,他一拳横俯指向船只后方不远处的朦胧礁石,光晕如同急骤的烈风呼啸而至。
那座不大不小却也能碰撞极速前进的船只沉入海底的礁石炸裂开来。
那破碎的礁石炸出了一圈圈海纹。
那一圈圈海纹推动了船只向前快行。
终是临近到了海岸边。
借着城市的烟火,模糊不清的视线也豁然开明了起来。
付陈念此时看向老李头,问道:“上次你从我家拿走的那本书呢?”
呼啸却渐慢的船使得老李头差点踉跄,本就不悦早已愤愤望他,听过这一言,脑中不曾想起这档子事儿,许久后这才一拍脑门,骂道:“娘嘞!好像有这回事儿,俺以为是本小故事嘞,拿来也看球不懂,尽是些花里胡哨的练剑武功。”
付陈念揶揄道:“你识字?”
老李头生气再骂:“老子看得懂图!”若说先前的骂语是对自己年老忘事的不满,这一次则是对年轻人的愉他愤懑。
付陈念笑而不语。
“靠岸了,你和俺回家去拿。”老李头说。
付陈念摆了摆手,“懒得去,这小兄弟和你回去,你拿给他。”
“也要得。”老李头满不犹豫回应。
付陈念此时望着海岸,打了个哈切后对王清洋教说道:“你虽已入道,可你的剑没有丝毫技法,你和我有缘,一本剑谱相赠。以后若是道路存惑,随时可以来和安街最里头的老屋找我。走了!”废言不再语,付陈念提着那只大螃蟹从船纵跃,先行几步后,又回头看着那作揖恭送的中年男子,扬了扬眉说,“小江明天来我家吃螃蟹。”
又说,“老李头,少年你们也来。”
“一定。”江小北郑重回应。
少年见过老师的行状,与之出辙。江小北再次抬眼时,那年轻人已是消失在了城市灯火模影里。
少年帮着老李头抬着那位依是大梦未醒的老人下船,和这位老师也是溧阳的江城主打过招呼后,他并未提及与年轻人在船上的对话,而是借着送老李头和他二叔回家便要去往。江小北无多过问,不动声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师的气息似乎变化了许多,王清洋不经多凝了凝他几眼。
这一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
溧阳城市的东面,城主府赫然立在那儿,便也是江家府邸。城主府不大,占地不过一亩地,延续古筑法,是一座带着现今城市风气的四进三院。大门前立着两头石狮子,在夜间也是显得格外盛凌。
狮子旁,江小北捧着灰朴黄皮书的双手微微颤动,他清楚《寒花逾明》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剑寒花不落,弓晓月逾明”。寒花剑意乃十剑天小剑圣唐宋生前所悟,他不曾想那名年轻的大人会有此物,不敢想他会以此相赠,“清洋,这本剑谱关系重大,当要好好学解,不可埋没!”
“学生会的。”少年重重点头,又说,“老师,您突破了。”
“多亏了他。”江小北由衷感道。
“那前辈叫付陈念,老师认识他?”少年问。
江小北意味深长道:“付陈念,这三个字好像从我知事起就没人再提过了,因为人们习惯尊他为念祖。”
他回忆起,“那年我刚行过弱冠礼,便达到了“先天之气”境。去往离阳武院深道,在院中也算个风光天才人物,深受老师们的重视。我还记得那年七月,离阳青丘山内的妖族异常暴动,似乎要突破那道光的防线。府中再三考虑终是下了决定派人进入青丘山镇压。
府内下达的名单中,有我的老师以及同窗的名字,比我境界高低的都有,就是没有我,我不服气,去找学校理论,可没人理我,他们只说这是府中的命令,不可擅动。一气之下,我独自闯入青丘山,才发现,所谓的山,其实是一个世界。
群山延绵望不清的林深叶茂荫翳蔽日,天空暗无天日。黑暗!无尽黑暗的世界!并未寻到先行部队的我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几个时辰?又或是几天?永夜的青丘山让我时日未知,绝望,绝望,脚步似千斤重铁拖拉,无时无刻不是昏昏沉沉。弹尽粮绝之际,饥寒交迫里,我却不幸的遇见了妖,那只青狐绿瞳似冷玉,幽暗诡异,青中带绿,满是狰狞。
我倾尽全力与之一战,最后精疲力尽,浑身解数现杀招,将它博杀。可它临终前的那声刺耳嚎哀,唤来了无数同族,漫山遍野尽是青瞳。我无力再战,似要昏迷,横尸地上正备由天收命。
那群青狐厮向我之时,我双眼已是紧闭。无声无息,再到我睁眼时,看见了他,以及一片染血的幽红之地。最后,是他带我走出了青丘山。”
“他很强。”少年直言不讳。
江小北感叹道:“突破极道的强者,令人发指!”
极其恐怖的形容。沉默里许久,他才回神吩咐道:“好了,回去歇息吧,太阳都快露肚皮了,明天和我一起去拜访。”
少年轻轻一嗯。
夜很深,少年百感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