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时,李小康、王朴、李明粥等开出营寨,以李小康面王朴和李明粥两部军马,这两部理论上人应当比李小康还多,但是一出得营,李小康便看出两人除了各自一营千人的亲兵家丁营,其余的正兵营皆是衣甲不全,行伍不齐,士兵脸有菜色,个个脸色茫然,一看就是只是为了混粮的流子们。
李小康所部列阵齐整之时行进之时,王朴、李明粥才在后面跟了上来,李小康此时也不顾不上别的,只接对手下传令兵下令道:“你命王朴、李明粥都跟在后面,要他们只带亲兵营跟上来,后面那些混子兵就扔了。”亲兵领了命,策马传令而去,李小康心知此时不能任王朴、李明粥瞎指挥,他们两个人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此时看到李明粥、王朴在亲兵的拥簇之下,那传令兵策马过去,刚说了几句,那王朴鞭子就打下来了,专门往传令兵的脸上打,一边打一边高叫道:“他李小康是什么东西,也配指使大爷,你去回他,让他快冲,大爷们在后面为他押阵。”
这两部都远远的跟在后面,不上前来,原来是打了让李小康所冲冲前送死,他们在后面抢功的主意。
两人各在自家亲兵之中,远远看着李小康,本来李长恭是钦定先锋,这两人应当听李小康指派,但现下两人明显打着让李小康上,他们抢功劳,胜了自然好,败了也是李小康的责任。
此时上万人马然出营,李小康所部军纪森森,号令齐整,五千人进退划一,反观王朴、李明粥两部,就是两大团人群,除了两人身边的亲卫营,其他的跟上来的,连个队形都称不上。
带着这样的军马打对面陈法兴的底子精锐,怕是就被这些加乱七八糟的拖累了,李小康停下了马,身边费亦都、还有自己家的亲兵已然停了下来,李小康看着那两团蠕动的人群,又看了看王、李两人身边加起来近两千的精锐,心中沉思。
现下距那流民兵大营还有数里地,现下施为,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李小康对亲兵道:“去请王、李两位将军,就说我请他们过来,他们要是不肯来,你就说我探得消息,陈法兴在大营之中。”
亲兵要策马传令去,李小康又道:“等等,如果王朴不来,你就是这个功劳是李明粥领去了,如果李明粥不来,你就是说那活捉陈法兴的功劳,让王朴拿去了,知道了么?”传令兵听了,领命而去。
果然,过了片刻,王朴带着几个亲兵,策马到了李小康跟着,刚要说话,那李明粥也带着几个亲兵到了,两人脸上都有笑,王朴笑道:“李老弟,怎得探知消息的,这个功劳哥哥可要仰仗你呀?”李明粥则道:“李老弟,不如有功劳一起分怎么样,只要你愿将这功劳让与我,家父愿保举你一个副总兵的位置。”
李小康笑了笑,看了看两人跟自家亲兵营的位置,又看了看周边自家的亲兵,大声道:“来人,将两位将军看住了,我要借两位的亲兵营一用。”
说话间,几十骑李小康的亲兵涌将过来,抽出兵器,将王、李两人都围住了。李小康的亲兵们拿出刀来,逼着王、李两人的家丁放下兵器。
李小康大声道:“将两位大人绑了,然后把令箭之类的搜过来,我要他们的亲兵营,等会儿冲击流贼中军时,光靠我们还是少了点儿。”
王朴、李明粥得知中计,破口大骂,但是他们被李小康手下围得严实,声音都传来出去,不多时,两人被绑在一起,两人带的家丁也被缴了械,捆在地上。
王朴骂道:“李小康,你可知道,你今天就是胜了,也没有好果子吃,你敢绑架朝庭的参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要参你。”
李明粥也道:“李将军,你这是犯大忌讳的事情,你这样做,是自绝仕途,你不如放了我们二人,我们二人回去,绝口不提今天的事情,只当没有发生过。”
李小康知道这两人说的是实情,这般做法,大大犯了官场的忌讳,这件事情要是捅上去,自己绝对无法善了,只怕以后都举步维艰了,但是现下无法,仅凭自己手上五千人马,硬冲对面二万人的大营,胜算不大,但是还加上两人的二千精锐,那么胜算就大了许多了,这两千精锐都是骑兵,正是冲阵利器。
费亦都小声道:“老李,你这样做,以后大大不妥,只怕后患不小呀,朝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李小康只道:“现下不如此,我等将如何破敌,只有日后再向李长恭大人解释了。”
对面营盘高深且固,怕是难以攻下,从李小康这边看过去,三里之外的原野上,是一片黑压压的营寨,无数营帐重重叠叠,仿佛看不到尽头,寒风之中有大旗飘扬,这大营有栅栏三重,深沟两重,箭楼十数座,来往间不停有兵士巡逻。
这些日子,流民兵也没有浪费时间。
李小康策着马,一边是被绑的王、李两人,李小康看了一阵,又策马左右观之,身边的亲兵始终将王、李两人绑在身后。李小康不敢放他们,若是让他们逃了,这两人第一件事就是扯着队伍跑了,根本没有功夫打仗。
此时李明粥叫道:“这个怎么打,这个根本打不好,李将军,我们只要守在这里,不让大营的流贼去救许昌城便可以了,现下攻许昌城的大军有三万多人,我们这里加起来一万多人,我们乖乖守着便是……”
李小康将王、李两人嘴堵上,又看了看对面营盘,静等了片刻,果然在许昌城方向传来喊杀之声,肉眼可见的看到黑烟升了起来,此时牛进达他们已开始进攻许昌城了。
李小康将手下将官叫了过来,道:“你们将王朴、李明粥手下的鱼腩兵都拉过来,摆一个阵,让他们守在这大营之前,等他们都出来了,击溃了这些杂鱼的时候,我们就杀过去。
费亦都道:“我们得精中精兵攻寨门,不然其他地方,都杀不进去,多少人命都不够填的。”
李小康道:“我的亲兵,还有王朴、李明粥的亲兵都排前面,等击败他们出营的救城的兵,我们就顺着流贼败兵,杀进这寨门里。
下首有个千总道:“王朴他们的亲兵要是不肯冲呢?”
李小康道:“把王朴、李明粥押在前面,看他们的亲兵冲不冲?”
众人商议完毕,当即四散而去,各自行动,李小康带了自己的精锐兵马,还把王、李二人的亲兵精锐亲兵营都集中起来,这王、李两人的家丁大多有铁甲,甚至乘骑的马都有马甲,王、李两将虽然贪生怕死,但是也知道亲兵是自己的保命本钱,每一个亲兵的装备用最好的,不知道的还是以为皇帝的御林军。
李小康本部的二百多精锐骑兵也集合在前,他们把王、李两人绑在马上,用刀架在这两人脖子上,李小康大声对王、李两人亲兵道:“等会儿你们的主家就在我身前,要是你们不跟着冲,你们的主家都要被流贼砍死,主将战死的,亲兵就要殉葬,这个大家都知道,待会儿谁不出力,谁就死。”
下面的亲兵聒噪起来,一个王朴的亲兵队长大骂道:“操你奶奶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小康一刀砍过去,一道刀光飞过,亲兵的铁甲都砍破,人也从马上掉了下去。”
李小康大声道:“谁敢不服,谁就死。”终于这群兵士都静了下来,不过李小康知道:“一放王、李两人,这些人说不定就要来砍自己,甚至是背后放冷箭。
此时前面早将王、李二人的鱼腩兵们摆好了阵势,精锐的兵马撤出二里,将旗帜放平,所有兵士伏地,就看流民兵在前面“大破”官兵了。更多的骑兵则撤出了四里,才寻到一处林子。
李小康所部令行禁止,极为森严,但是王、李两人的营兵就做到了,这些人人数不少,有近万人,但是排个阵形都乌七八糟,队形站了一会儿,就有人叫苦叫累。
此时许昌城那边打得更急,只见火光已然冲了起来,烟雾在此间都看得到,杀声似是传到这边来了。
这营前近万人的官军队伍,连个静声都做不到,吵闹着回营。部分人甚至是坐在地上,不想起身了。
终于,在李小康的眼光之中,流民兵的大营打开了,那大门一放下来,数千流民兵如决堤的河水,猛然冲出来,如黄色的河水一般宣泄出来。当前的是大队的骑兵,不下千骑,都是流民兵在之前不舍得用出来的宝贝,然后是数千精锐有甲的步卒,看得出这些是陈法兴的最后的底气了。
这流民兵骑兵一冲到官兵步阵之前、王、李两人的营兵都吓得掉头便跑,流民兵的营兵只砍翻前面几人,后面的人一哄而散,如炸了窝的蜂群一般,流民兵当即紧追不舍,从远处望过去,官兵奔逃如潮水。
得胜的流民兵当即扩大追击,骑兵凿穿了营兵的阵形之后,又掉转过来,此时流民兵的大营已然大开,精锐兵马数千已然全部冲出,后面出现的便是头戴了布巾,没有甲的步卒,甚至有些步卒只拿着木棍就冲出来。
李小康定睛一看,后面的步卒拿的是农具,有的还是锄头,衣服也仅能遮体。
李小康笑道:“这些人怎么不安心去种地,跟着来造反?我以往若有个二亩地,我就不到城中去做工了”
身边一个亲兵一见,大声道:“大人,您是不知道,现在种地,一亩产个一石半,农税要收到一石二,然后每年还要服五个月劳役,活着比死了还苦。”
李小康一听,心中一紧,突然觉得没意思,这举起的刀,突然就不想砍了。
此时一边的千总道:“大人,是时候了?”此时流民兵,几乎全出寨门,大部是处于无组织纪律的时候。
李小康打起精神,策马上前,看了看寨门,大声道:“跟我冲,把王、李两位将军押在前头。”
王、李两将的精锐家丁虽然是被裹挟,但亦有十分素质,这中间许多人还是胡人,当即上马了刀,口中发出“呜呜”的呼声,一起纵马上坡,挥动兵器,向前面一锅粥一般的营门杀去。
此时两里之外的官兵的两路伏兵,也尽数起身,一齐向正在追击的流民兵杀来,数千骑马蹄击在地面,扬起一阵沙尘,使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杀来。
李小康等人冲击到了战阵之上,和冲出来的流民兵骑兵相遇,李小康等人也不恋战,砍倒了阻挡自己的几个之后,直冲对方营门,李、王二将被李小康扯着,几次差点儿被砍刀砍死。
此时营门处守卫早已不严,李小康随着亲兵冲到营门处,将王、李两人绳子一刀割断,扔到地上,李小康叫道:“两位将军,还是奋起博命吧,扔下两把刀来,此时场面已战成一团,根本分不清敌我,一个不小心便被砍死了,两人急的大呼小叫起来。
李小康挥刀砍翻了数人,此时已牢牢守住了门口,两只伏兵都已冲到,精锐的家丁全都冲进了大营之中,大营之中的老弱根本无法对抗这些精骑。
在李小康眼光之中,一个流民兵,仿佛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农,身上没有盔甲,脚上穿的草鞋,在寒风之中只穿单衣,他手中只有个锄头,一个家丁策马冲过去,一刀砍下,这流民兵横起手上的锄头一档,这木头如何能挡刀锋,手里的锄头便从中断开,胸前被劈了一个大口子,倒在地上。
另一个仿佛是个孩子,长得黄瘦,头发乱披着,脸上写着饥饿,他拿了个长枪,那枪头生锈了,叫了一声爷爷,便持枪冲上去,猛然一枪戳向这家丁,但是他的枪头戳到家丁的盔甲上便滑开了,那家丁反手一刀,这小孩儿的手便被砍断,他倒在地上大声惨叫,然而没有叫多久,一群官兵的亲兵家丁策马狂奔,从他的脸上踏过去,地上只剩一张人皮了。
李小康见之,心中不是味儿,杀得也没有意思。
只是此时流民兵败局已定,家丁精锐在营中到处砍杀、
放火,那冲出去的流民兵精锐不明就里,有的想回来拼杀,有的想拼死突围,王、李二人一见,心中欢喜,连声招呼自己的亲兵,把自己扶上来,此时他们却不想逃了,也看出流民兵大营将要崩溃,大声呼叫,带着自己的亲兵,看能不能捉到什么重要人物,最好是陈法兴就在此营之中,能擒获陈法兴最好。
一边李小康的亲兵策马过来道:“大爷,我们要不要也搜一下陈法兴,要是抓到了他,大爷可是得了大功一件。”李小康看了一眼这大营,道:“不太可能,但是你们还是搜吧,我身边跟个十个人就可以了,你们把粮草盔甲之类的看好,不要让王朴和李明粥的人抢了。”闻言众亲兵也以伍小队,四下冲入营地之中。
李小康带了几个人看着,便看到冲出去的流民兵精锐有的步卒们挤在一起,有的则四下逃散,更多的人被逼着投降,许多人放下了兵器,跪地求饶。
更多的流民兵的精锐则扔下了同伙,策马向北逃了,他们不敢往许昌城的方向逃,因为逃过去,多半落在官军的手中。
果不其然,稍后亲兵来报,这满营之中,倒是抓了几个军侯,但是却没有陈法兴,陈法兴却是还有许昌城中。
李小康兴味索然,看着手下兵士将一袋袋米面扛出来,又看着赶过来的官兵将俘虏的流民兵们一个个赶到一起,数着人头,现下李明粥和王朴则商议着怎么分俘虏,怎么分功劳,李小康看了看自己的伤亡,这是一次漂亮的伏击战,官兵这边估计就损失了百多个骑兵,鱼腩兵们损失了四五千,但是这些损失都无关紧要,现下俘虏的流民兵估计超过万人。
当下李小康策马到了王朴、李明粥跟前,两人看到李小康过来,脸色都不是十分好看,李小康也不以为意,此时两人身边倒是跟了一大群亲兵,个个盯着李小康,停止他再来一次劫持主将。
李小康看了看地上几个军侯,这几个军侯都是流民兵的头头,上交上去也有不少的军功,刚才王、李两人就是在说着分这个,看了看这满营的以流民兵俘虏,李小康道:“你们这大营之中,陈法兴不在,是谁在统兵的,我看不像你们几个草包。”
下首一个军侯为了活命,大声道:“回禀官老爷,是刘黑子,他主持建的这个大营。”
李小康道:“刘黑子人呢,怎么没看到他,这人是一员猛将,不在我之下。”
那军侯道:“却是不得知,昨天晚上五更时分,刘黑子带了自己的三百亲兵,吃饱喝足,却是悄悄从后门出营了。”
王朴笑道:“定然是扔下陈法兴逃走了。”后面一群官兵都闻言笑了起来,盖这种事情常有,陈法兴已露败相,他手下的人逃走是极有可能的。
一边李明粥也笑道:“哨探昨天就探得明白,夜里没有人马往许昌城中去,现下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李小康笑了笑,这陈法兴所的流民兵中,战力最强的,肯定是刘黑子了,他都逃了,可见陈法兴败亡已成定局了。
李小康策马了,看了一眼许昌方向,突然一拍头叫道:“不好,刘黑子去袭击总督大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