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等我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我们最初进入太虚幻境的地方,阿忧蹲在我身旁,皱着眉,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见我醒来,她急忙把我扶起来。
“陆小羽,陆小羽呢。”我着急地扫视着周围,心里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慌。
不远处,他躺在地上,周围还有许多碎石。
我爬起来,颤抖着跑过去,用胳膊托起他的头,“陆小羽,陆小羽,你快醒醒,快醒醒啊。”我就这么一直喊一直喊。
他身上都是血,原本的白衣已经快要看不到白色了,胸前血肉模糊,额头也被石块砸得流了许多血。
“陆小羽,你不是说还要去找我讨要那两个条件吗,还有你刚刚得来的匕首,还有你那么宝贝的香囊,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他们全都弄坏,不,我要烧了它们。你听到了吗。”我拍着他的脸,凑在他耳边说。那一刻,我突然好害怕。
“咳咳。”
似是听到了我说的话,他虚弱地轻咳,显得有气无力。
“陆小羽。”我心下一喜。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哭着说。
他扯着嘴轻笑,“阿落,你这么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当小寡妇了呢。”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看你就是活该。”
“哎,我这么受伤都是为了谁啊,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咳咳~”
他的脸色越发没有血色,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小姐,他中毒了。”阿忧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什么!”
“你看他胸口被抓伤的那里已经开始发黑,这是中毒的迹象,而且伤口太深,只怕这毒没那么容易解。”
不,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审视着周围的环境,可这里是清林宗后山,我记得沐风跟我说过,清林宗以剑气闻名,只是这解毒的本事并不精通啊,要是毒老怪在这儿就好了,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可我们血煞教距离这里至少也要十日,陆小羽肯定等不及了。
不过——毒!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从小被毒老怪喂过各种毒,早就百毒不侵了,若是——
我拔出流光剑,在掌心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顿时鲜血涌出。
“少主!”阿忧惊呼。
“阿落,咳咳~”陆小羽大喊一声。
“没事儿,让他喝点我的血,或许有点用。”我对阿忧说。
我看见阿忧眼眶都红了,随即安慰她:“哭什么,出点血而已,我又死不了。”
我攥紧拳头,挤出鲜血,喂给陆小羽。
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的血正源源不断地流出,这种清醒地感受疼痛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二次了。
他扭过头去,有气无力地说:“我不喝。”
“陆小羽,你可一定要活着啊,要不然小爷这么多血可全都白费了。”我忽略他的话,掰过他的头强行给他喂了下去。
“陆小羽,你要是敢死,小爷必定日日诅咒你在阴间受尽折磨,让你死了也不安生。”
他转过头去,不再同我讲话。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药毒宗,虽然我爹一再叮嘱我万万不可踏足那里,可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况且只要我不亮明身份,他们自然不知道我是谁。
我与阿忧架着陆小羽走了一段路,在一间驿馆里买下一辆马车,备下足够的吃食。阿忧在前面驾车,我在里面给陆小羽擦拭伤口。我全身带的药全给他用上了,那伤口终于不再流血,生平第一次我如释重负。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儿,嘴唇的血色都快要看不见了,呼吸微弱得似有若无,精致的脸上此刻显得那么憔悴。
“陆小羽,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地救了我呢。”我喃喃。
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我都以为不会停下来了。终于,在一个黎明,马车停了下来,我探出头去,“药毒宗”三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前,我放松一笑,转过头去,默默地对陆小羽说:“陆小羽,你有救了。”
我和阿忧把陆小羽架出来,走到大门前,我刚要开口,阿忧抢在我之前对其中一个守门的人说:“这位小哥,能不能劳烦您去通禀一下,我们这儿有人受伤,还望药毒宗能够施以援手。”
我撇撇嘴,阿忧定是怕我说错话,她倒是了解我。
谁知那小哥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双眼空洞无神,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另外一个人也是一样,我在他们眼前挥一挥手,他们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药毒宗当真是奇怪。
正当我低头深思,突然瞥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正向我们走来。
她一身紫衣,额头有几丝碎发,眉眼处微拧,温和的面孔下似乎有淡淡的忧愁。
“你们是何人?”
“晚辈只是江湖上的无名剑客,前段时间去了太虚幻境,我这朋友被里面的魔物所伤,中毒昏迷,还望药毒宗施以援手,我等定当感激不尽。”阿忧文绉绉地说。
她盯着陆小羽看了看,又审视着我和阿忧,一会儿,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罢了,你们随我进来吧。”
我和阿忧带着陆小羽随她去了一个偏远的院子,这院子好像是从药毒宗的一个角落里单独隔出来的,构造不似外面的房间那么繁华,倒是别有一番清净淡雅。
她让我们将陆小羽放在床上,然后细细检查,每检查一处,她就开始皱眉,好几次,我都想冲过去问一问她,但阿忧拉住我,坚定地冲我摇摇头,我只能抑制住内心的焦急,艰难地等待着。
良久,她起身,我急步冲上前去,“前辈,他——怎么样?”
“这毒极为霸道,我倒还真没见过。”她回答。
我觉得整个人的力气就像一下子被抽走了,连向前走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若是连药毒宗的人都没有办法了,那这天下还有谁有办法,还有谁能救他。
“不过我可以暂时压制住他的毒性,待我分离出这种毒,再行研制解药。”
我心里欢喜,连连道谢。
我爹以前总跟我说那些江湖上所谓的名门正派皆是自私虚伪之徒,我以前从不出门,便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今日看来也并非如此,就比如这位前辈。我爹肯定是为了不让我出门才这么骗我的。
“有一点我倒是奇怪的很,这么霸道的毒,按说他应该撑不到现在,只是刚刚我给他检查时,发现他体内似乎有一种东西克制住了这种毒。”她皱着眉,一脸不解地沉思着。
“你们是给他喂过什么吗。”她抬头问我。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可不就是我的血吗,但是毒老怪叮嘱过我,这件事万不可对外人说起,我虽时常与毒老怪打架,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害我。
当即,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就随便给他涂了点普通伤药啊。”说着,我还把剩下的药瓶拿给她。
她闻了闻,倒也没说什么。
“对了,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呢,此等大恩,落落一定报答。”
“你这丫头叫落落?倒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她微微一次,真是温柔。
“你们叫我樱姑吧,不过,报答就不用了,我救他,并非为了你们的报答,只是,你们定要答应我,不要出去乱逛,安安稳稳地在房间里待着,等我解了他的毒,你们便离开吧。”她突然变了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些无奈,只是,看她的神情,我也没有多问。
我和阿忧分别在陆小羽旁边的两个房间里住下。
傍晚,樱姑给陆小羽熬好了药,我端到他的房间,只是,他还没有醒来。
我用勺子盛好汤送到他的嘴边,刚碰到他,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我还以为他醒了,没想到这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陆小羽,难道杀手都如你这般没有安全感吗,便是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允许别人靠近吗。”我看着他,低声说。
我将碗放在床沿上,空出一只手来,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就在我快要成功的时候,他又再次攥紧,比刚才的力气还要大,嘴里还嘟囔着:“别走,别走。”那语气,竟带着极大的乞求,像是失去了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一样,我居然觉得这一刻的陆小羽有些可怜,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他这个样子,我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还不行吗。”
听到这话,他居然出奇地平静下来了,紧皱的眉头也逐渐变的舒缓,攥着我的手也放松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还看到了他在——笑,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究竟是什么人,让你在梦里也能笑呢,我在心里对他说。
他放松下来,喝药也跟着顺利。
喂完药,我也觉得有些累,伸了伸懒腰,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间,扑到床上,沉沉地睡过去了。睡梦中,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一阵阵的敲门声,还有人低声叫喊的声音,只是,我想着,什么声音都不能阻挡我睡觉,便裹紧被子,隔绝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