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纷飞,原是宁安县主顾嫣然最喜爱的游戏项目,一人跃于梅花桩上,另一人执草绳挥舞,衣袖翻飞间,如彩蝶戏花,故名彩蝶纷飞。一炷香内,若执绳之人将桩上的人打落,则获胜,反之亦然。
因为顾嫣然的缘故,沈月明对彩蝶纷飞很是喜欢,她的身法灵巧亦得益于此,只是后来顾家败落,顾恒之身亡,顾嫣然生死不知,心中至今隐隐作痛,早已没了戏耍的心思。
还不待她回复,燕瑶雪便大点其头,说道:“不错,彩蝶纷飞,既好看,又热闹,确实是个应景的好主意。对了,靖恩郡主不仅是这里的主人,又是今日的寿星公,定是要上场的,主随客便,想来也不会拂了大家的一片心意,对吧?”听到这里,沈月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燕瑶雪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今日是郡主的生辰,女儿家还是矜贵些。不如咱们去湖边散散步也好,听说这护国侯府的天星七叶莲十分好看,我等也趁机一饱眼福了”,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裴寂。
耿蓉儿抿嘴一笑,说道:“裴家姐姐,这花花草草,谁家没有几棵?在哪儿都能看到的,而彩蝶纷飞可是咱们靖恩郡主的心头好,这生辰嘛,自然要做些让自个儿高兴的事情啊,大伙儿说,对吗?”。
在场的一众男女皆出身名门世家,十六七岁的年龄,正是青春年少,肆意洒脱的时候,谁不爱凑热闹?听到耿蓉儿的话,个个都拍手叫好,沈月明见状,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只得点头答应。
“不过仓促之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草绳,如果郡主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一根细皮鞭,倒是可以用上派场,就看靖恩郡主你,敢,还是不敢?”燕瑶雪娇笑道。
燕朝歌一听,心中大怒,这分明就是刁难,把他家阿月当成耍猴的么?他刚想出声喝止,只觉肩上微沉,萧简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女儿家的事情,就让阿月自己解决,咱们不插手为好”。
护国侯府的练武场很大,当年第一代护国侯沈通,擂鼓聚将,临台点兵便是在这里,沈月明将袖口挽起,双手负后,深吸一口气,飞身站上梅花桩。
燕瑶雪心中冷笑两声,右手执鞭,乌黑色的长蛇出洞,嗖的一声,直向她面门袭来,角度极其刁钻毒辣,竟像是专门练习过千百次,手法凶残,精准无比。
眨眼间,长鞭化为万千光芒,几乎将沈月明的身影完全湮没,她凝神聚气,提高警惕,脚步轻移。两人拆招片刻,燕朝歌便放下心来。
燕瑶雪胜在招式精巧,拿捏有度,但内劲不足,后继乏力,远不如内功精湛的沈月明。果然,刚过三十招,燕瑶雪的颓势便已显露。
眼见久攻不下,燕瑶雪自知己快到极限,怕是撑不过一刻钟,心里暗自焦急,趁着间隙的当儿,她暗中向耿蓉儿使了个眼色,后者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悄然伸手入袖,扣住一枚银针,趁沈月明转身跃起之际,暗自向她打了过去。
忽觉眼前银光一闪,沈月明心知有异,在空中一个倒悬,扭转腰身向后落去,躲开暗器,刚巧燕瑶雪一鞭挥来,见她中门大开,背部留白,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却没曾想到,沈月明的身手如此厉害,竟能在空中转身避开,想要收势,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就地一个驴打滚才勉强稳住身形,只是衣服和头发上沾染了不少尘土,比起之前光鲜亮丽的样子,实在有些不雅,围观的不少闺中小姐都笑出声来,燕瑶雪满脸涨得通红。
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看向萧简,只见他静面无波,神情冷淡,竟连看她一眼都没有,燕瑶雪心中更是又羞又气,一口银牙差点咬得粉碎。
耿蓉儿急忙上前,伸手去扶,燕瑶雪急怒攻心,一个耳光甩过去,“啪”的一声打在她脸上,“都是你这个蠢货,痛死我了”。耿蓉儿白皙的脸颊顿时多了个手掌印,她捂着脸站在原地,妙目含泪,差点就要当场哭出声来。众人见此场景,不由议论纷纷,耿蓉儿饶是脸皮再厚得厉害,也只能破功,掩面急奔而去。
“你的武功很不错,真是过瘾”,突然有人在她耳边说道,沈月明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衫,个子高挑的女子静静地看着她,那女子容貌秀雅,眸色如墨,肤色却极白,更衬得眉目如画,清冷华贵,给人一种端庄大气,容徽天授的感觉。
沈月明打了个哈哈,笑道:“原来是裴家姐姐,原本只听说姐姐精通琴棋书画,才女之名响彻帝都,没想到姐姐对武学一道也颇有研究”。
裴寂浅浅一笑,犹如冰河初融,冲她眨了眨眼睛,说道:“闲暇之时,我会看看闲书,家中有兄弟习武,我们姐妹时常会去瞧瞧”。
看了看四周,裴寂压低了声音,说道:“方才你那一招使得真帅气,我很喜欢”,沈月明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这位裴家姐姐真有趣。
八月初十,北陵国派出九皇子元天齐,十一皇子元天爵,三公主元天莺为首的使团,前来渭城洽谈两国互开榷场的事宜。
寒江关大战后,北陵元气大伤,虽然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但再也无法回到鼎盛时期,因此边境相安无事。后来,两国边境居民也陆续开始了以物易物的交易,互通有无本是件好事,但因为语言,度量衡,货币,交易习惯等方面的不同,经常会出现一些争端,对双方的贸易造成不小的影响。
鉴于这些情况,北陵国皇帝元庆特地签发国书,派专使送给孝安帝,希望派遣使团来渭城,双方签订贸易合作协议,开通榷场,进一步增进彼此之间的经贸关系。孝安帝见北陵主动服软,心情大悦,立刻回函表示欢迎,一个月后,北陵国使团入京。
这次前来的十一皇子和三公主都是北陵国的正宫娘娘楼皇后所出,九皇子元天齐虽然早年丧母,但自幼便养在楼皇后膝下,兄妹间的感情甚笃。
北陵国派出了嫡皇子和嫡公主前来,可见对此次贸易谈判的重视程度。大显自是不能失了礼数,孝安帝考虑良久,太子燕旋被废身亡,老三燕靖常年驻守边疆,老五燕瑾太小,数来数去,只有老四燕同律最合适。
想想人家北陵国的元庆,跟自己差不多的年龄,家中孩子数十人,孝安帝的内心是有些崩溃的,自己的娃,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只得默默地捋了捋毛,安慰自己道,娃贵在精,不在多……。
信王燕同律作为此次使团接待的主官,萧简数日前刚由太常寺调任礼部侍郎,正三品的官职,理所当然地作为副官陪同。
北陵国皇子众多,除了二皇子和五皇子夭折外,其余还有十七位皇子,但公主不多,长大成人的,也不过三四位。而三公主元天莺既是皇后嫡出,又是元曜帝的幺女,所以一直非常受宠,连北陵国的太子都不敢轻易得罪她,据说这次使团中,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位小祖宗了。
这几日下来,元天莺公主似乎对燕同律颇有好感,经常找出各种理由出现在他面前,比如要去逛街,比如要去裁制衣物,甚至买些胭脂水粉都要拉上他,燕同律生性内敛,见到如此娇蛮任性的小姑娘,碍于她的身份又不能真的置之不理,心中颇为苦恼。
为此,他特地去找萧简求救,那人一脸淡定地说道:“殿下应以和谈为重,公主身心愉悦,则万事可成,还望殿下能勉力为之”,说罢还冲他拱拱手,“辛苦殿下了”。
此路不通,燕同律转眼也想到了一个主意。某日,公主心情甚是愉悦,他便提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故事,并说起凡是众乐乐之人,必是心胸广阔,善解人意的人,公主闻言,立刻让其代为邀请熟识的朋友一道聚会。至此每次元天莺邀约时,燕同律总会带上燕朝歌,沈月明,萧简,叶允等一干人,着实热闹得紧。
庭院深深如许,几番风雨春秋,夜阑人静时,终归寂静,“沈佑偏安一隅实在是太久了,是时候让他老人家动动筋骨,你快去安排吧”,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秋日已来,寒冬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