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几块软布已经在炭火上烤干了。张济宁小心的把伤口包扎好。
重新处理伤口,这才只是第一步。最关键的还是消炎退热。
又取了些蒲公英熬成水服下。张济宁虽然知道蒲公英有消炎杀菌的作用,但前世只是用来治疗咽喉肿痛、扁桃体发炎,也不知对这种外伤炎症有没有功效。现在只能是多管齐下。
让王好古先退出房间,病人的上衣除掉,趴在床上。张济宁取出刮痧板,清洗干净后在后背的大椎穴、督脉、膀胱经刮痧。
一则张济宁年龄小,再说不论是病人还是那几个亲兵,都知道病人此时正面临生死关头,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
直刮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后背全都温热后才停手。
经过这一通折腾,病人精神了很多,竟慢慢坐了起来。
有个女兵走过去摸摸额头,惊喜的说道:“四娘子,不是那么烫手了,退热了!”
四娘子?
张济宁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这人就是杨妙真?号称一杆梨花枪,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四娘子杨妙真?
心中吃惊,张济宁脸上却没有丝毫异色。
此时再看杨妙真,大概是久经战阵,一张脸虽然算不上是国色天香,却有着特有的英姿。只是因病倒了几天,脸色有些苍白,头发凌乱。
“小大夫,你今年多大了?”
“九岁了。”张济宁一遍说着,一边清洗刀子、剪子等工具。
“我这伤没事了吧?”
“现在还不好说,这三天是最关键的。只要这三天不再发热,也就没事了。”张济宁现在还真不敢打包票。
杨妙真微微一愣,也不再多说。有女兵早就熬好了粥,喝了一碗。吩咐女兵好好招待张济宁,又沉沉的睡去。
四娘子的病情眼看着有了明显的好转,这些亲兵对张济宁的态度大为好转,再加上又是个孩子,都对张济宁很是亲近。
就在旁边收拾出一间空房,让张济宁四人居住。吃饭时,有酒有肉有菜。张济宁知道,这支义军其实也很清苦,只看他们的穿着和兵器就能知道。
傍晚时,张济宁又去看了看杨妙真。探探额头,知道还在发热,只是比起上午要好了一些。杨妙真整个人昏昏沉沉。
张济宁知道,即使是低烧,时间长了也会出问题。这要是治好了伤口,把人再烧傻了,自己怕也就没了活路。只得又在任脉和肺经刮痧。
因任脉走胸前,张济宁还有点犹豫。那几个亲兵见张济宁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再说后背已经都暴露过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刮完痧后,又做了些艾条。让亲兵在伤口周围艾灸。
第二天一早,张济宁见杨妙真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心中大喜。再查看伤口,发现伤口周围没有红肿发炎的地方,终于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知道杨妙真终于挺过来了。
把伤口艾灸了好长时间,才又放了些艾灸灰,重新包扎。
直到天黑时,发现杨妙真没有再次发热。
张济宁兴奋的对杨妙真说:“你也是命大,这次可算是没事了。”
杨妙真前两天已经感觉自己濒临死亡,那种雄心未酬的遗憾,和慢慢等待死亡的无奈,时时刻刻在啃噬着她的内心,再坚强的心灵也会崩溃。
此时得知终于又活了过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张济宁见杨妙真已经没有大碍,便提出想要离开。
杨妙真自也不会挽留,赠与张济宁二十两黄金。
因这时天色已晚,张济宁三人商量后,决定明天一早动身回去。
哪里知道,就只是耽搁了这一晚上,后来竟是发生了许多的变故。
晚上,四个人聊了会天。张济宁见王好古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是有什么话不好开口。
张济宁索性开口问道:“王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王好古大概也是内心挣扎了半天,犹豫了好一会才说:“我想拜您为师,还望能答应。”
张济宁三人都是大吃一惊。原本是张济宁前来易州想拜张元素为师,结果师父没有拜成,还奔波几百里跑来出诊。这个王好古倒有意思,竟然想跟着张济宁学医。
张济宁虽然知道,在后世的资料中,王好古又拜师兄李杲为师。但李杲年龄在那摆着,要比王好古大了二十岁。而王好古可是比自己要大了十多岁。这岂不颠倒了吗?
王好古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出,确实有些震古烁今了。但自从见到张济宁后,发现张济宁虽然年龄小,但不论是开出的药方,还是外治的方法,还是治病的思路,都是自己以前从没接触过的。
就这短短的两天时间,王好古的内心已经有了很大的触动。原来治病还可以这样做。
王好古见三人那愣怔的表情,说道:“我有个师兄名为李杲,以脾胃病见长。在一个月前,我已经和师父说好,准备去汴京寻找师兄,另拜师兄为师。师父也很是赞成,并说学问无长幼,达者为先。现在见识到您的医术,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医。还请您能答应收我为徒。”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张济宁只能说道:“以后咱俩互相探讨。没有什么师父徒弟的说法。”
王好古却也是个犟脾气,死活要拜师。张济宁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呀,自己拜师不成,反而多了个弟子。
第一天一早,三人起来收拾好了东西,张济宁去向杨妙真辞行,顺便也看看恢复的如何。
走到门口,发现那几个亲兵都笔直的站在门外。看见张济宁,一个亲兵扭头向里喊道:“张郎中到。”
张济宁心里奇怪,今儿是怎么了?昨天还没有这么多的规矩呢。也没多想,迈步就走了进去。
一进门才发现,原来房间里多了两个人。
一个三十来岁,鹰鼻虎目,身穿铠甲。
另一人五十来岁,白白净净,虽然也穿着铠甲,明显是名武将,张济宁总感觉甲胄穿在此人身上有点不伦不类。
“张大夫来了,正说你呢。这位是高步将,这位是李统领。”
张济宁只得挨个施礼。
那个白白胖胖的高步将上上下下打量着张济宁,口中啧啧称奇。
“这么小的年龄,就能有如此高明的医术。这个张元素真是教徒有方啊。”
张济宁一愣,知道这几人误以为自己是张元素的弟子,也没有说话。走到杨妙真跟前诊脉后,发现恢复的很不错。又叫进来一个亲兵,详细说了如何换药消毒。
张济宁忙完这些,刚要告辞,杨妙真说道:“张大夫,高步将有意请你去临安一趟,你可愿意?”
张济宁大惊,连忙说道:“小子已经离家太久,临安又数千里之遥,去不了。”
那位李统领正是杨妙真的相公李全,也是一位义军首领。此时红袄军已经降宋,李全官封统领一职。前些日有事前往山东,这才刚刚回来。
这时插口说道:“张大夫医术高明,已不在张洁古之下,足可称得上神医。你到临安,正可彰显医术。博得一官半职,也可光宗耀祖。临安虽远,来回都不用你出盘缠,自有人会护送你来回。既能到临安玩耍,又能显出你的名声。就不要推脱了。”
高步将哈哈笑着,站起身,说道:“就这么定了。本来还要多奔波两日,去请张元素。既然你师父年龄大了,就由弟子代劳吧。拿着东西跟我走吧。”
张济宁大急,直给杨妙真使眼色。杨妙真却如没看见一般,只是和高步将说话。
张济宁心中一凉,知道这事已经无法返回。只得回到房间,和陈宇三人说了。
三人都是大惊失色。到临安要两千多里路,这一去,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张济宁也是心中苦涩,自己临安之行,来回估计也要一年的时间。而且这一年还什么事都做不了。
王好古倒是无所谓,只要是能跟着张济宁学医,去哪都一样。
还没说几句话,就有几个军兵过来催促。
张济宁见这几人甲胄齐整,和红袄军明显不同,估计是宋国的军兵。
张济宁、王好古坐上了马车,陈宇骑马在旁,二十多个军兵护送,再次向南行驶。
陈宇原本还想着半路逃跑,后来见这些军兵也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真要厮杀起来,害怕张济宁受到伤害,也就死了心。
张济宁本来还奇怪,向南应该会穿过金国的边界,宋国的军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后来走到边界才发现,金国的边界已经名存实亡,整个山东一直到宋国边界的楚州,几乎见不到金国的军兵。
看样子,金国离着灭亡已经不远了。这让张济宁心中更加着急。
长途跋涉,时间长了也就和那些军兵混熟了。张济宁这才知道,临安城有个宗正寺的主薄,名叫梁成大。家中小妾患了一种怪病,便请了江南名医,却是越加严重。
后来得知天下有两大名医,却全都在金国。一个就是张元素,一个则是张元素的弟子李杲。李杲现在汴京,自是无法去请。张元素就不同了,现在河北可以说是无主之地,畅通无阻。
因此就给楚州知州去信,让带张元素南下临安。
楚州知州虽然满心不愿意,却是不敢得罪梁成大。
梁成大虽然只是宗正寺的主薄,但谁不知他是右相史弥远的亲信?和另外六人号称“四木三凶”,谁敢得罪?
楚州知州也知道张元素的大名,只得派人去请。考虑到张元素年龄太大,怕是经不起长途颠簸,就让高步将把张元素的弟子请来。
也是张济宁命运多舛,拜师不成,反而替张元素挡了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