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苏涵坐到榻榻米上，赵楠就先声夺人：“让你请，那是开玩笑，今天，肯定得我请。一呢，答谢你昨天拔刀相助；二呢，我也是你们乐网的忠实用户啊。我特爱在你们的‘乐厨’频道里学做菜，前两天，刚学会用电饭煲做蛋糕，好吃，也好玩，哪天我做给你吃。” 赵楠一张口，就混得是一家人似的，苏涵就感到自己被卷入一个气场中，有些身不由己地“被亲人”了。苏涵也瞬时换了个精神抖擞的劲头，他点了份天妇罗虾，要了杯清酒：“好好，哪天一定去尝尝明星私房菜。” “不过，你们公司的包装，真不怎么样，‘我爱我的快乐’这个口号听上去就像抄的。”这赵楠口无遮拦，还没等他端酒杯，就像机关枪似的又开上火了，“最受不了的是你们的Logo ，人家腾讯的，是个企鹅；百度的，是个熊掌；新浪的，也是小鸡快跑的感觉；可你们这个‘i’的变形，少儿不宜，怎么看怎么像个安全套广告。” 不知是酒没喝顺溜，还是突然蹦出的“安全套”的字眼，呛得苏涵五官挪位一阵咳嗽。赵楠一捂嘴：“我瞎说呢，你别在意啊。” “不不，你说得很对，”苏涵平静了一下，“公司的品牌包装，的确有不完备的地方，我现在也准备建议公司，是该升一下级了。”
琳达在电话里再三婉拒：“海舟，你不要太客气，我也不差这3000 元，帮朋友的忙嘛。”王海舟倒很诚恳：“是你太客气了，苏涵特意安排的，一定要送一点薄礼，我们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回头，我把购物卡快递给你。”
放下给琳达的电话，王海舟又抓起手机：“喂，媳妇，你到商场，买5000 元的购物卡，要5 张1000 元的，发票开一起，咱们留两张用。对。今天就去办。”
曹胖听王海舟说要从自己的市场费里预支5000 元的劳务费，就跟要挖他的心似的跟丁姗姗抱怨：“这谁呀这是，忙活了一个晚上，顶上我干大半个月的了。”
丁姗姗笑她：“你有什么不忿的？你就算忙上一个晚上，也不过是在那儿瞪着眼干着急，熬着，能处理这事儿吗？” “切，这有什么呀，不就是发发稿子，打几个电话嘛。
”曹胖还真是不忿。丁姗姗倒是语重心长地凑过来说：“你还别不忿，有对比，就有甄别，这王海舟请的高人，还真是把你灭了。小心饭碗吧。”
赵楠倒有闲情东拉西扯，她告诉苏涵，她和张东伟，小学就是同桌，都是海军大院出来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们俩怎么可能凑到一起，一个坑蒙拐骗的小混混，一个IT 公司的精英，你们哪是一路人啊？”
苏涵心中一动，赵楠，是在强调她与张东伟没什么特殊关系，好像是特意要澄清什么似的。赵楠眼睛满含笑意地盯着苏涵。苏涵借端酒杯的动作，躲过她的眼光：“说来话长。”
那还是春季，在川藏线的东达山上，山下的桃花正在盛开，可山上却大雪飞舞。“之”字形的山路只能看出一个淡白色的轮廓。苏涵的丰田4500 在松软的雪地上艰难地、一米一米地挪动，比蜗牛还慢：“一旦打滑，车栽进路边的排水沟里，那后果……
当时，想都不敢想。”
“那会有什么后果呢？”赵楠捏着筷子做凝神倾听状。苏涵看她的认真劲儿，像只小猫，不觉意气风发：“在这冰天雪地里，走不了，车就会被冻住，如果想用发动机保持车内温度，大半箱油撑不过半夜。在野外，人最怕的是什么？”
“打劫的？”赵楠故作天真。苏涵轻轻放下筷子，故作高深：“失温。人，会被活活冻成冰棍的，我们车上有三个人，但只有一条睡袋。” “要真那样，叫救援不完了。”赵楠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苏涵一定神：“当时，张东伟，还真就那样了，他的尼桑途乐栽进了路沟里，他叫了救援，可在大雪天里，不可能有救援车上山。倒不是人家懒，这一趟得上千块钱，谁也都想赚，可越是有经验的救援队，越是不敢玩命。”
漫天大雪中，在接近垭口的5000 米海拔的高山上，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张东伟终于看到了一辆慢慢爬行的车，那时，他的那辆途乐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他不敢熄火，否则，车会很快冻成块铁疙瘩，他也知道，他那一箱油撑不了一天。
苏涵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在轮子下垫了几块大石头，又加装上防滑链，雪地拖车。那一通折腾，足足三个多小时。苏涵不想把故事讲得太煽情：“后来，我给了他两条防滑链，一路慢慢下的山，我们算是患难之交吧。” “哦，怪不得呢。我看他办公室的桌上，放着一张照片，是一座雪山上拍的，后面，是两辆越野车，路牌上写着‘海拔5008 米’。我还笑他，你们俩都捂得只剩眼睛，阿拉伯人似的，还照什么相啊。原来这里面有故事啊。”赵楠举杯特意敬了苏涵一下：“为你们的友谊。”
苏涵喝了一口：“其实我不了解东伟，他应该不像你说的那样，东伟重感情，我就说了一句要给藏区捐款，他就记在心里了，昨天还替我筹集了两万块钱。”
赵楠“嗨”了一声：“他要真是坏蛋，我能和他这么好嘛，发小，相互损损惯了。他就是淘，后来不上学，参军，还进了特种兵，转业后，也能折腾。做生意一做就做特大的，一赔，也是上千万的，爱玩赛车。
是个挺好的朋友。”
“得，不说我和东伟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啊？”苏涵言归正传。赵楠捏了块寿司：“我看新闻，你们乐网裁员的事儿闹得挺大，听说，那帮人又要去创业了，我想，能不能邀请你们双方做个访谈，就谈企业裁员，往深里谈一谈。”
苏涵摇了摇头：“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吗？”赵楠开导道：“多少企业争着要上我们节目，我这上赶着，你还不配合？我这选题都报上去了。”
苏涵还是摇头说：“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我得请示一下相关部门。哦，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苏涵拨通琳达的电话：“不好意思，又打扰您。”他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琳达很严肃地建议：“的确，这档财经节目很有影响力，不过，如果上节目，谁去呢？在乐网的公关策略不明晰的情况下，去说什么？要包装谁？你们CEO 凯文同意吗？”
包装谁？苏涵一愣。脸上也有些发烧，他原以为，上电视的事儿，自己是可以冲上去的，给赵楠一个面子。他压根儿没有意识到，这在琳达眼里，是一种权益。
琳达的建议如一盆凉水，把苏涵的小私心给浇灭了：“谢谢你的提醒。太感谢你了，这公关的学问还真多。”苏涵刚要挂机，琳达却也谢上了他：“本来都是朋友帮忙，你看，你还要海舟送我购物卡，3000 元，也太客气了。我在这里，也谢过你了。” 苏涵一皱眉。数目不对！什么意思？这琳达是数学不好，还是记性不好？怎么5000 变3000 了？或者，是王海舟？
回到席间，苏涵表情真诚地告诉赵楠：“我们CEO 凯文在国外，肯定没办法上节目，不过，你们节目这么有影响力，下次我们专程上赶着找你。” 赵楠佯装怒了：“这就算被拒绝了啊。真不给面子。你欠我的账，我可记得了。”
“好，只当我欠你的。这顿我请了不完了。”女人一撒娇，苏涵也只好笑着答应。“哪能请顿饭就完了。
”赵楠不依不饶，“至于怎么还，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再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