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一院作为帝都三甲医院里排得上号的一家,无论是来来往往的病患数量,还是医院里的软硬实力那都是及其可观的。
这里的号,排队排个三五天都指不定能搞到,可想而知这座看起来气派无比的医院大楼里,是得有多么的熙攘。
不过也有些例外。
比如靠近顶楼的二十三层,脑外科。
脑外科因为分支庞大,独自占据了整整一个楼层。这里一大部分病人都不算急诊,若是能等到床位住进来,虽然都是些凶险万分的病情,倒都不至于哭爹喊娘,从早闹腾到夜里;又或者隔三岔五就多出几个加床,把整个宽敞的回廊占了个遍。
这里,是院里少有的安静地儿。
整院的护士小姐姐都削尖了脑袋想往脑外跑。
下午三四点,护士台里的小护士们今天不大忙,三三两两凑一对说着几句闲话。一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且年轻貌美的女人踏着帆布鞋从护士台经过。
梁护士原本被另一个护工逗的笑红了脸,此刻却连忙收敛了笑意,开口道:“江医生,您又来啦?”
“许老师下了没?”江寻莘闻声转过身去问道。
“早下了,今天这台倒是顺利,许主任状态也好,超常发挥呢……”在小梁眼中,江寻莘虽然医术了得,小小年纪光环太过,但左右也还比她们几个小上几岁呢,因此平日和她相处,总归不是太严肃。
原本梁护士话语中还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可这话说着说着,便想突然回忆起什么似的,悄然没了声音。
江寻莘依旧看着她,一丝表情都没变过,只见对方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又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便笑着点点了头,没事人一般说了句“好”,就又揣着口袋走开了。
“你会不会说话啊,江医生和科里都闹成那样了,你还说什么顺利不顺利的。”一旁的护理倒是被吓得一激灵,看着江寻莘走远了就火急火燎地拽着小梁的袖子说道。
小梁哭丧着一张脸道:“我……我不小心忘了嘛。”
“江医生啊,还是太年轻,女孩子嘛,可能也经不住这事。才闹着要离开我们科……可谁不知道我们脑外的一个副高级医师是有多难培养。唉太可惜了。”
人人都说脑外科的医生是外科大夫里的强中手,只有这开刀的手艺练到最炉火纯青的,才是进脑外的好苗子。
头发花白的闫教授是北一院脑外科出了名的一把刀,他老人家也曾和蔼可亲地说过一句话:“那个姓江的小丫头,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说的就是江寻莘,北一院三年前刚刚被聘用的一年轻女医生。
“可不是嘛,这几天,就看到江主任来堵咱许主任了。可许主任哪敢见她啊。别的不说,要是让阎老知道自己的徒弟因为手术失败就要转科室,可不得骂许主任嘛。谁不知道,阎老可宝贝江主任这个关门弟子呢。”小梁见江寻莘已经走远,便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了起来。
其实这事倒是很简单。江寻莘刚刚升了副主任医师,能够在一些比较难的手术中做主刀。
半个月前有一个患者就是经的江寻莘的手。良性脑瘤切除,难度挺大的一个手术,江寻莘做手术的时候倒是很顺利,肿瘤清得很干净,病人状态也不错。
可惜,病人醒了以后,并发症出乎意料的严重,偏瘫加失语。
这个结果虽然非常不幸,但总归都是概率的问题。病人脑部肿瘤的位置本就不大乐观,因为还处良性,早点切了还能保条命。
只是术前江寻莘和病患家属再三强调过脑肿瘤病发症的危害性和可能性。原先家属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术后发现并发症如此恶劣就态度大转。
咬死了,因为她江寻莘年纪太小,专业能力一般才害了病人,还要求医院赔偿。
江寻莘念大学的时候没人反对她学医,小姑娘的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从军的,培养孩子都只有一个“报效国家”的准则。可后来江寻莘不但主修了外科,还一心钻研起了脑外,家里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谁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动不动就上手术台啊,还是做在人脑袋上面绣花的精细活。可偏偏,从踏上学医这条路开始,她就是在一片“天才”的赞誉声中过来的。
连脾气古怪如七十多岁的闫鸿鹄都极其偏爱她,教导她多年,重话都不曾说过两句。
因为并发症这事,倒是被家属堵在科室大门口破口大骂。就说是心灰意冷了也不为过。
是以,这事将将在院里的行政部门有了个定论之后,江寻莘就打定了主意要找科主任许盛谈一谈,是直接辞职还是调休或者换科室她其实也还没有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