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坐在车里,几乎忘记了昨夜的癫狂,几乎忘记了昨晚的谈话,几乎忘了昨晚的忘情。
他们只能忘情这一次,而不能忘情一辈子。他不是她的情人,她也不是他的情妇,他们不能贪恋偷情的乐趣,他们真正要保持的,就是七年前的那一份单纯。
七年前我们单纯地爱过,七年后我们也要单纯地爱着。
若桔,若桔,原谅我,原谅我的一时冲动,也原谅你我昨晚犯下的过失。
家念,家念,原谅我,原谅我的一时怯懦,也原谅你我昨晚种下的情种。
你已经长在我心里,绽放开来,成为一朵最难消逝的情花。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他们真的希望能永远留在丽江,再也不离开这个世外桃源了。因为离开这里,他们将要面对的,承载的,太多太多了。
婚姻,爱情和责任,什么都是他们要考虑的。他们的顾虑越多,就越不愿意离开丽江,只有这里,他们才能真诚地在一起,而没有任何负担。
家念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抱枕,递给佘若桔,轻声说:“拿去靠着吧,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呢。”
佘若桔转头看了看家念,说:“你自己用吧……你的包里应该只能装下一个抱枕吧。你靠着吧,不然会很累的。”
家念说:“你是不是在想小郎的事?我很少看你这么无精打采的。你有什么,愿意对我说吗?”
佘若桔嘶声说:“不要提小郎……小郎不会是凶手的,他不会杀人的……但是这个案子,已经死了,真的已经走到死路了。我完全没有办法让他洗脱罪名。”
家念说:“你不要担心,我们回去的话,我会让韵茹和你好好说说六年前的那件事的。你相信我。”
佘若桔说:“不是的,家念,案子没有那么简单的。凶器上有小郎的指纹,卓凡就是被那把刀刺中胸膛的。如果是别人杀了卓凡,只有两种情况可能发生,一种是刀上除了小郎的指纹还有凶手的指纹,另一种就是凶手行凶之后,把指纹擦掉了。那都是不可能的!如果擦掉指纹的话,连着小郎的指纹都会被擦掉的。但是没有,刀上只有小郎一个人的指纹,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吗?”
家念接口说:“我明白……那意味着小郎用那把刀杀死了卓凡,那意味着小郎是凶手……”
佘若桔激动地说:“不会的!小郎不会是凶手的。这件事一定有隐情的。”
家念安慰她,说:“嗯,一定是的。小郎不会是凶手的。你放心吧。”
佘若桔说:“家念,你知道的,这件事只有两个犯罪嫌疑人,不是小郎,就是关韵茹。为了小郎,我会不遗余力地证明他的清白,证明关韵茹去过犯罪现场,证明她是凶手!如果你要怪我,我也不会为自己辩驳的。”
家念说:“我真没有想到,你会为了小郎,改变你一向地为人处事的 方式,背信你的职业道德和操守。”
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外飞瞬即逝的风景,他的手死死地抓着抱枕,几乎把布料捏皱了。他的眼睛藏在墨镜后面,没有人看到他扭曲的表情。
曾经,你怀疑我,你怀疑我要从你的口中套出我爸爸的遗嘱,因为你有你的职业操守。
曾经,你不肯告诉我,你不肯告诉我小郎的案子,因为你有你的职业操守。
曾经,你那么拼命地,保护我爸爸的遗嘱,那么拼命地要作我的辩护律师,因为你有你的职业操守。
现在,为什么你又要背弃你的职业操守?为什么你要不遗余力地证明韵茹是凶手?为什么,为什么啊?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你的小郎。
你爱他吗?你真的爱他吗?
家雯说小郎是酒吧的舞男,小郎比你还要小,还有命案在身,我一直以为你和他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我一直以为你不爱他,我一直以为你和七年前一样爱我。
可是,我现在终于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你是爱他的,你真的是爱他的。
如果你不爱他,你怎么肯为了他,放下你这么多年的骄傲?放下你这么多年,拼死也要捍卫的职业操守?放下你这么多年的处事原则和道德修养?
原来,你是那样地深 爱于他。你深爱着他,为什么还要让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以来对我的感情。
若桔,若桔,这就是你吗?一向坚守原则的你吗?
若桔,若桔,这就是你吗?你说过,你七年都在等着我,这真的是你吗?
若桔,若桔,这就是你吗?为了你,我可以离婚,我可以放弃整个家氏不要,我只是想要和你,继续七年前我们迟来的爱情。
你就是你,佘若桔,我认识的若桔,我爱了七年的若桔。
21
泸沽湖,曾经有一本书上说,不论是哪种游客,估计都不会忘记泸沽湖,不论是那块绿玉般的高原湖泊,还是那神秘的摩梭人,都足以让你心动。
泸沽湖在云南省的湖泊中,深度仅次于抚仙湖,居第二位,状若马蹄,南北长而东西窄。泸沽湖四周森林茂密,空气清新,由于人烟稀少,湖水清澈透明,味道略甜,四周风景如诗如画,秀丽迷人。
家念和佘若桔一到泸沽湖就深深地爱上了这片神奇的土地。
这里的清幽,这里的肃穆,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深深地吸引了他们。
他们到了泸沽湖之后,就开始费力寻找小郎的家。佘若桔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有她和小郎之间的故事,她和家念拿着一张小郎的照片,问了问有没有人知道小郎的家在哪里。如果能找到小郎的外婆和舅舅,也许会对命案有帮助的。
好在泸沽湖不是很大,加上每家每户都是邻居,彼此认识,很快佘若桔就找到小郎的老家了,她就要见到小郎的外婆和舅舅了。
小郎的家是一个小院子,摩梭人都是住在独立的院子里的,一家人住在一起,舅掌礼仪母掌财。女人,在泸沽湖,是会得到应有的尊重的。
摩梭习惯依山傍水而居,房屋全用木材垒盖而成,当地俗称“木楞房”。
小郎的外婆站在门口,眯起眼睛看着家念和佘若桔,笑呵呵地说:“你们,你们是小郎在外面的朋友?”
佘若桔看到她,不知道怎么,有一种莫名的伤感。这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面容憔悴的老妈妈,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孙儿,她惟一的 孙儿小郎,在外面的大千世界里触犯了法律。
法律,法律,法律之外,从来就没有人情的。
佘若桔拿出一张和小郎的合影给老婆婆看,说:“婆婆,我们是小郎的朋友。你看,这是我和他的合影。婆婆,我能看看小郎的故居吗?”
老婆婆一手拉着佘若桔的衣服,一手捏着那张照片,颤声说:“小郎呢?小郎怎么没回来?”
佘若桔强忍着自己的情绪,轻声说:“小郎很好,小郎现在在重庆作民族舞蹈的伴舞,他现在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她转过头,几乎不能再掩饰下去了。她是一个好律师,但不是一个好演员。
家念上前搂住佘若桔的肩,笑着对老婆婆说:“婆婆,小郎现在过得很好,卓凡您还记得吗,他出钱让小郎上了舞蹈培训班,小郎的天资很好,现在已经能独立在外面生活了。您放心吧。”
也不知道是家念的演技好,还是他的笑容足以征服所有的人,老婆婆真的相信了他的话,高兴地拉着他们进屋。
家念低头对佘若桔轻轻地说:“演戏呢,我比较在行。破案呢,还是你比较在行。”
佘若桔看着他,他还是值得她依靠的。她在他的身边,才觉得自己像一个女人。不需要强悍的职业,不需要骄人的家世,不需要高傲的气质,她只有留在他的身边,才能作一个真正的女人,这是小郎都无法给予她的温暖。
他们随着小郎的外婆进了屋,进了小郎的家之后,家念和佘若桔都显得很拘谨。因为他们知道,到摩梭人家里作客有很多的禁忌。他们现在就在小郎外婆的房间,小郎的外婆是一家之主,她屋里的火塘是家里最神圣的地方。
火塘有很多规矩,火不能轻易熄灭,不能跨火塘,不能背对着火塘坐,不能脱鞋放在火塘前面,不能向火塘吐口水,不能用脚踩火塘的铁架,不能从火塘两边进柴,不能先烧柴尖等等。
经过一番谈话之后,他们知道小郎婆婆的摩梭族 名字是独仁支玛,当然和小郎的名字拉尔郎巴是一样的,都是摩梭语音译成汉语的名字。泸沽湖的摩梭人大部分是会汉语的,因为泸沽湖渐渐地成为重要的旅游景点,他们需要与外界人交流和沟通,所以小郎的外婆独仁支玛也是会汉语的。
佘若桔和家念很尊重小郎的外婆,所以觉得称呼她支玛是很不尊重的,泸沽湖本来就是一个女儿国,女人在泸沽湖是地位最高的。后来支玛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和小郎一样叫他们阿爹,这样显得很亲切。
小郎的阿乌已经不在泸沽湖了,支玛说小郎的阿乌在小郎离开泸沽湖之后的第二年也离开了泸沽湖,在昆明的一个旅行团作见习导游。所以现在家里只有支玛一个人,依靠着小郎的阿乌寄回来的钱清贫度日。
也不知道为什么,支玛对佘若桔和家念特别的热情,几乎把家里所有的腌肉腊肉都拿出来给他们吃。支玛拉着若桔的手,聊了很久关于小郎的现状。
小郎他好不好?
小郎现在长多高了?
小郎有没有找到一个美丽的阿夏?
阿夏,阿夏,小郎的阿夏是谁,是若桔吗?
佘若桔耐心地回答支玛的每一个问题,仔细地编好每一个答案,生怕被支玛听出一点破绽,而每一次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的时候,家念总会适时地开口说话,帮她打圆场。
支玛带着他们参观了摩梭人的家,还有小郎的小木屋,小郎的小木床,小郎的小木桌。小郎家的神龛,供奉的佛像,摩梭人是信奉达巴教的。
摩梭人几乎全民信教。渊源于毕喳巫教的达巴教和元初传入的喇嘛教影响着摩梭人的日常生活,更是摩梭人的精神寄托。达巴教是摩梭人的原始人多神教,相传因教祖叫达巴而得名。
佘若桔和家念在神龛前下跪参拜,支玛告诉他们,小郎在泸沽湖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参拜神灵的。
佘若桔问支玛小郎离开十年了,有没有回来过。支玛说小郎每年都会往家里寄一点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总还不会断了联系。但是最近的几年,小郎几乎不和家里联系了,所以支玛很担心小郎。
命案发生在六年前,这六年间小郎一直是在逃犯。但是支玛说,六年之中小郎回过一次泸沽湖,因为泸沽湖地处偏僻,警察并不愿意赶到泸沽湖去抓小郎,所以小郎这一次回家也没有被警察发现。
小郎冒险地赶回泸沽湖,就在家里留了一天又匆匆地离开了家。支玛说,小郎在家里那天就和十年前小郎在家的时候一样,早上起来和晚上睡觉前都要去神龛前面参拜,也像往常一样向支玛请安。
支玛以为一切都回到十年前了,也就没有多问关于卓凡的事。小郎离开泸沽湖的时候告诉支玛说,卓凡要带他出国,去很大的城市,也许几年不会回来了,叫支玛不要担心他,他会尽量和家里联系的。
小郎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之后的几年,小郎都没有给家里寄钱。支玛以为他真的和卓凡去了国外,倒也没有往坏处想。
那是必然的,小郎这些年,四处奔波,四处逃命,四处躲藏,虽然平平安安地躲过了六年,他也偷偷地回了一次家,看了看他的阿爹,但是小郎的心里,到底有多苦,谁人也不知道。若桔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测。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小郎,就好像看到了小郎十年来所受的苦,还有以后,小郎以后的命运,又将会怎样?
他的命运,现在就掌握在佘若桔手里。
这世上,也只有她能救他。
小郎,小郎,你不要怕,姐姐一定会救你的。
22
摩梭族人一到晚上就围坐在火堆旁边,载歌载舞,摩梭族 的男女各站一侧,手拉手对歌。如果双方在对歌的时候产生了感情,晚上阿注就会到阿夏的房里去,行夫妻之礼。
泸沽湖今天来了一些外来的客人,当然也包括家念和佘若桔。摩梭人在迎宾的时候经常会唱一首歌颂母亲的山歌——“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母亲……外面的世界多好,不如自己的家,因为家有母亲,一切可以放弃,就是不能没有母亲……”
摩梭人对女性是十分尊重的。佘若桔和家念一直陪在支玛身边,一点都不像一个外人,好像小郎的家里人一样。支玛也拉着若桔的手,好像拉着她的孙儿小郎一样。
佘若桔问支玛:“阿爹啊,摩梭人真的是能歌善舞啊,摩梭族 的衣服也都很有特色啊。”
支玛说:“我们摩梭族 属于纳西族的分支,服装和纳西族还不太一样。你喜欢啊?你喜欢你们就去我家取一套衣服,不要去照相那里租啊,好贵的啊。”
泸沽湖有照相馆会出租摩梭族 的服装,十几块钱能穿好几个小时,也许在家念和佘若桔看来十几块钱不算什么。支玛却觉得太贵了。
家念和佘若桔真的换上了摩梭族 的衣服。小郎的家里有很多小郎妈妈和支玛年轻时候的衣服,若桔看了每一件都爱不释手。
摩梭族 的服饰,男女上衣式样相同,喜着高领右衽夹衣,俗称金边衣,有的也用“银边”,质地多为灯芯绒、丝绒、毛料或锦缎,颜色根据个人的爱好和年龄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