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的小镇上,某栋残破的二层小楼旁架着一道铁网组成的封锁线。
楼的顶端,冯辉正举着一把重机枪迎接来犯之敌。
在他一侧是苏一埋头更换弹夹的身影,此刻年轻人原本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多了几分黝黑的色泽,比起来时沉稳不少。
“林哥!不对劲啊!怎么这帮玩意比前几天更多了?”
蹲在地上的老林端详着铺开的地图,顺来时的路一一划过聚集地、野狗、市区的位置摇头道,“不清楚,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应该是市区发生了问题,这些东西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说着男人重重的点了点城市的位置,“苏一,阿辉,我们该撤了。”
冯辉也不多问,爽快的答到,“好嘞!”
一侧的苏一更是扔下弹夹,直接跑到男人身旁听候安排。
等到最后一发子弹打空,冯辉不知从哪摸出两发手雷扔了出去。
“轰隆!!!”
面前的铁网直接被弹片搅碎!不少丧尸更是沦为了肉馅,一坨一坨堆在地上!
三人赶忙趁着爆炸沿水管滑倒楼下,紧接着他们就爬上一辆装甲车直奔大路而去!
驶出百米后,副座上的老林看了眼小楼的方向从怀里拿着手机,拨了个并不存在的号码,下一秒二层小楼轰然倒塌,一阵淡蓝色的火光中半径五十米的范围被夷为平地!
地面猛烈的震动,让车身跳起!
“娘的!!!可真够劲啊!!!”
冯辉嘬着牙花子笑到!
老林将头偏了过去似乎不太想搭理他,后座上的苏一立马问道:“林叔!我们接下来去哪啊?”
察觉到年轻人眼底跃动的光芒,男人嘴角微翘答到,“去市区,或许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苏一眼底的光芒更为炽热,心中补了句,“安哥,我来找你了!!!”
————
市区内,还不知道老林等人正奔赴此处的顾安生抱着程薇燕,如猿猴般穿行在一栋栋矮楼中。
因为这片形似棚户区的地方一直出于改造中,现在顾安生倒是有了施展的余地,可他怀中的程薇燕却面色煞白,些许血迹从她垂下的右臂上绽放出妖娆之花。
“唉!”顾安生长叹一声,“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呢?”
程薇燕勾起一抹憔悴的笑容,“你要是受伤了,我更活不了。”
话自然是没毛病的,可顾安生却知道少女的想法绝对不是如此简单。
事已至此,还得追溯到午后时分。
当时顾安生与程薇燕已经躲开“猩”第八次的追击,可在一处拐角的巷子里,后者又阴魂不散的跟了上来。
大概是因为脑部还未愈合,“猩”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攻击方式与昨天如出一辙。
在顾安生躲开迎面而来的落石后,一根不起眼的钢筋避过少年的视线,差点将他的脑部洞穿!
千钧一发之际,是程薇燕不顾自身的安危将少年推了出去,那条钢筋几乎是擦着女孩的有脸穿透了她的肩胛骨。
再后来,顾安生虚晃一枪后,就抱着程薇燕消失在了巷闾间。
……
此刻黄昏已至,夕阳的阴影下,顾安生怀抱少女故意四处兜圈子。
一路上顾安生几次想停下来替程薇燕包扎伤口,却被一一拒绝,显然细心的少女已经发现了“猩”追踪的方式。
血是无谓多流一点的,只要能拖延后者的脚步怎样都是值得的。
等到了凌晨,两人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在一间居民楼的隔间内,顾安生扯下衣服帮少女缠住肩头的伤口,迎面而来的鼻息让少女微冷的身体有了点热意,顾安生却盯着她强忍痛处的笑脸眉头紧皱,指间的力道更是轻柔万分。
半晌后,屋外传来一阵巨型生物滑行的声音,顾安生捂住程薇燕的嘴静静聆听着。
不一会,石块破碎的响声渐行渐远,顾安生呼出口浊气说道:“看来,那混蛋应该暂时不会过来了。”
程薇燕点点头。
接着顾安生抬头说道:“其实,你可以用那个东西的。”
程薇燕自然明白少年指的是什么,语气飘忽地答到,“你不想让我用的?对吧。”
顾安生揉着眉心,沉默半晌才叹口气道,“唉!你就不能笨一点吗?还是说,女人都像你这么聪明?”
程薇燕摸着肩头粗糙的包扎痕迹说到,“那你为什么又要让苏一喝下那东西呢?”
顾安生像是被问住,摸着下巴思考了半晌答到,“说不清楚,硬要解释的话,大概是因为那小子呆呆傻傻的,不会像你一样想的太多。”
说着顾安生摇头一笑,“就算苏一知道我给他喝的是什么,也会抱住我感激涕零一番,那傻小子的头脑太简单了,很多事都只会考虑一面,不会考虑另一面的。”
“所以?”程薇燕偏着头,目光柔柔的看着少年问道:“你是害怕我因为变成怪物,从而记恨上你?”
顾安生轻笑道:“应该是吧,这东西我也没用过,说不准会变成什么模样,或许现在的苏一就和外面的王八蛋差不多呢!”
“九头怪?”
顾安生板着脸点头道:“嗯,九头怪!”
少女勾唇一笑,像是初见时那般娇艳,“那我还是不用了,就算真的死在这,我也想以现在的模样死去。”
顾安生拍了下她的脑门,“别胡说,你还要回到原来的世界,找到解决问题的法子,嫁人生子,过完无趣的一生呢!”
程薇燕又以相同的目光看着少年轻声问道:“无趣?”
顾安生点头道:“是啊,无趣。”跟着他望向窗外的圆月说道:“有趣的人生还是让我这样的人来体验吧。”
程薇燕凝视着少年,许久后低头问道:“那叶子呢?”
顾安生身体一颤,却带着习以为常的口吻说道:“都说了,是她命不好罢了,即便真的该责怪谁,那人也该是我,不是你。”
阴影中程薇燕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耳鬓间挡住了她的面颊,“你总是像这样将人赶出你的世界?独自前行?”
话一说出,顾安生就摇头道:“怎么可能,我都说了苏一和你不一样的,他能叫我一声‘安哥’,我总得对他负责,不管是被坑了还是怎样他都得受着,谁让我是他哥呢?”
程薇燕不太懂男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其实顾安生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只是心底里他总觉得那小子太笨,不容易活下去。
更何况,世上本就有一种感情,在初见时就会成长为参天大树,比之伯牙子期,又形似阮籍嵇康。(这两个典故,想必大部分朋友都知道,不知道的也可以去查一查,前者是灵魂的碰撞,后者是魏晋风流的写照,不知道的话会有点可惜)
夜渐渐深了,顾安生陪着程薇燕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不清楚少女是单纯想找个人说话,还是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疼痛不那么明显。
就在月色即将西沉的时,“噗嗤!!!!”
一根纤细的钢筋穿墙而过,将屋内的顾安生如糖葫芦般挂起!!
少年顾不上涌到嘴边的鲜血,握住还在前进的钢条,连掌心都被摩擦出焦糊的气息!
但即便如此,钢筋的前端还是穿透了少女的胸膛,带出几朵飞溅的血花!
顾安生只能硬生生将钢筋从中拧断、抽出,抱起几近昏厥的程薇燕滚落到一旁!
“哗啦啦!!!”
屋顶如积木般被掀开一角,“猩”睁着独眼如洞穴口的毒蛇打量着俩人说道:“终于找到你们了!!!”
压住少女伤口的顾安生冷漠的看着来者,后撤一步抱紧程薇燕从窗户跳下!
“哈哈哈!”
“猩”大笑不止,这一刻他胸中充斥着某种强烈的满足感,就像是林间正在欣赏猎物挣扎的野兽而欢呼雀跃。
落地后,顾安生也不说话,就那么一边奔跑,一边帮女孩按住伤口,但血液却如同春日的潺潺细流、不曾停歇。
程薇燕艰难地抬起眼皮,画面中少年的脸庞已经有些模糊了,从她耳畔传来的风声更是遥远的仿佛源自另一个世界。
这时身后的大家伙一跃来到了两人面前。
视线交错,“猩”用身躯缠住一座二层小楼舔着嘴唇说道:“学长,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们终究逃不出去的。”
平静的话中不再带有癫狂的语气,可顾安生却只觉得身体满是凉意,同时怀里的程薇燕似是呓语般的问道:“我要死了吗?”
“猩”压低嗓音回应到,“是啊,你就要死了,但你们总得死的,不是吗?”
跟着“猩”直立起带着鳞片的腰腹说道:“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会被别人杀死,就算你们逃离这个世界,还有下一个地方等着你们,死亡!才是你们唯一的归宿!”
显然“猩”已经猜到程薇燕的身份,老鼠是逃不过猫的眼睛的,命运也早就为他们画出一条清晰的界限,一者狼狈逃生,一者杀戮而活,没有什么对与错,只是单纯的食物链法则。
突然,顾安生狠狠地拍了下女孩的脸,“醒醒!!!”
似是害怕少女就这样睡过去,顾安生力又加重了力道。
“醒醒!!!”
看着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晰的掌印,“猩”低沉地笑到,“学长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对待将死之人,不该温柔一点吗?”
顾安生刻意翻搅着口中的腥甜,吐出一口血痰说道:“别跟我扯这些废话!你这样的杂碎还知道温柔两个字怎么写?”
“呵!!”顾安生冷笑到,“我看你这有人养没人管的东西,八成连名字都不会写吧?”
“猩?”
“猩猩的猩?”
“还是星?”
“星星的星?”
“你分的清楚?”
这一通哑迷让赵星源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对于自己的名字他向来有种莫名的洁癖,前者是代号,后者是那两个照顾他的人起的称呼。
代号是无所谓的,可称呼总是只有特定的人才可以叫的。
顾安生又说到,“我现在很好奇,在那两人要死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是作为‘猩’自顾自地逃命?还是作为‘星’义无反顾地同生共死?”
顾安生轻笑一声,“答案倒是显而易见。”
“闭嘴!!!!”
赵星源猛地喝止了少年的话,可顾安生却没有收住话茬的意思,“我记得你这个杂碎也是是被人收养的吧?”
顾安生摇头道:“可那两个收养你的人,想过会是这个结局吗?”
“我让你闭嘴!!!!”
赵星源话未说完,巨大的身躯已经将小楼碾成一片废墟,顾安生却指着他继续说道:“所以,你这种杂碎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老子告诉你,她会活下去,我也会活下去!!!”
跟着顾安生将手伸进少女胸前血肉模糊的地方,从一片软糯的地方摸出药剂说道:“薇燕,就像我说的,你会离开这鬼地方,会找到解决问题的法子,遇见一个普通的人,结婚生子,过完无趣的一生。”
意识模糊的程薇燕微微抬起眼皮问出相同的疑问,“无趣?”
像是怕女孩快要睡去,顾安生托着她的后脑勺笑迎道:“嗯,无趣!你会慢慢变老,直到某个清晨、某个黄昏,在一张温暖的床榻上阖眼睡着,你会子孙满堂,会像许多平凡的人一样抵达生命的终点!”
柔柔的话语,几乎让人难以捕捉得到,可怀中的少女还是听清了的。
“所以!你绝对不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鬼地方!”
“人算不如天算?”
“呵!开什么玩笑!这不是你的命运!也不该是你的命运!”
相同的疑问,得出了不同的答案,顾安生说完这几句话,灌下药剂俯身噙住程薇燕泛白的双唇。
伴着着一阵吞咽之声,药剂被送入了少女的口中。
“呃!!!”
口中的热流让程薇燕鼻息紊乱,她下意识咬住了顾安生的舌头,点点锈迹混合着淡蓝色的药剂被她全数咽下!
唇分之后,顾安生抹去嘴角的血迹轻轻涂抹在少女的双唇上说道:“就像我说的,这样的颜色和你很配。”
说完他将女孩放在一旁的墙角休息,也不在理会后者是否会醒来,开始全神贯注面对前方暴怒的赵星源!
“嘭!!!”
地面如一块玻璃杯狠狠踩碎!尘土由下向上,如烟圈般弹射而出!
人更是早就消失在了原地!
“咔嚓!!!!”
赵星源的腰腹直接发出筋骨断裂的声响,他庞大的躯体向后倒下,上面附着的鳞片开始一点点掉落!
而顾安生停在他面前,低头注视着掌心处升腾的淡蓝色火焰说道,“老芋头说的还真没错,这东西我的确是用不了!!”
“呲!!!”
这一次是顾安生的右臂开始喷洒鲜血,被他刻意服下的些许药剂与体内的力量纠缠在一起,带来猛烈的反噬!可不一会从剥离的肌肉中火苗又燃烧起来,瞬间将他的伤口填满!
顾安生抬头注视着赵星源说道:“可稍微来一点倒也无妨!”跟着他踏步上前,带着几分癫狂问道:“喂!!混球!!准备好受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