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尘衣不蔽体,随着第五圈山体内的山风向内部御风山脉最深处飞去。这第五圈山体的山风是单向的,但这里的风却是密如针、疾如电,且像是众江河水奔腾于大海一般连绵不绝。
进入第五圈山体不足一息,月尘已是被山风伤得面目全非,就如一个没有皮肤的血人一般。山风每一刻都在刺削着月尘的血肉,双臂之间最先显现出森森白骨,如此下去不出十息月尘定只剩下被剃干净血肉的骨架。
在山风的不断侵蚀下,月尘的脊骨也现了出来。伤势就将致命,他体内的魂晶变得黯淡下来,给人一种即将道消身陨的感觉。忽然,一阵柔和的白光出现,将月尘的魂晶包裹在里面;此时,月尘残破的身体也出现了变化,一种东西从他的骨肉之中极速长出,不到一息便已覆盖全身的每一处,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白色的茧,仔细一看,那长出来的是小而密的白色鳞片。
鳞甲覆盖全身后,诡异的山风再也无法伤及分毫,只能靠着强烈的气流将他朝里面卷去。身体没有被进一步的伤害,但此前的伤势已经重创月尘内腑,他的呼吸也是出多进少,饶是神医亲临也会倍感棘手,恐难有回天之力。
山风猛烈到让人听不见任何声音,远远看去,只见一团白茧在空中旋转,每一圈都比上一圈小。那白茧匀速的旋转了许久,或许是第九圈,又或许是第十圈它才被甩进了一个莲心一般的境地,里面异常安静,也没有一丝风。
这便是御风山脉最深处,第五圈山体中心的石莲莲心,
月尘在白色鳞甲的包裹下从上空直直的朝着莲心坠去,这一落竟足足落了二十息之久!月尘重重的砸在石莲莲心上,鳞甲之内的他却没有受到丝毫震动,石莲心也没有出现半分裂痕,只是激起了浓浓的烟尘。
烟雾飞扬,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却开始自行分散又聚集,最后凝成了四五十个人的模样,那些“人”突然睁开眼睛,里面却没有眼瞳,只有纯白的眼仁。他们动作僵硬迟缓,俨然是一具具傀儡。
月尘的出现仿佛是触动了什么禁制,而这些傀儡就是这里的守护者。这些烟尘凝成的傀儡不论男女,即便没有眼瞳,却是气宇轩昂的模样,身上穿着各式华服,单是站在这里散发出来的气势,若月尘醒着看到,他恐怕会瘫软无力。虽是傀儡,但更像是一位位力可通天的大能者。
昏迷的月尘趴在地上如同没了生机,傀儡们仿佛受到某种召唤,机械地迈开了步子,各自走了两步以后,它们抬起头,口中发出一种悲凉的哀嚎之声。声音落下,傀儡们犹如被注入了灵魂一般,僵硬的脸上露出暴戾邪恶的笑容,僵直的身体变得十分灵活,随即冲向月尘。
一个高大强壮的傀儡率先一脚踢中月尘,随后傀儡们就犹如对待一个玩物一般疯狂的踢打他,确切地说是裹着月尘的鳞甲。它们的速度之快,攻势之猛,饶是刚才全力一击的灵阶四段铁爪风隼也不及其百分之一;有的傀儡其力道甚至大到打碎了自己的手脚,断碎的手脚化作烟雾,又凝在原本的位置让傀儡恢复如初。
这些傀儡不知疲惫,它们保持着癫狂的邪恶笑容一拳又一脚的踢打月尘。也不知道这是承受的第几拳,月尘身上的鳞甲开始发生变化,白色的鳞片上长出尖锐的同色的鳞刺;那些傀儡再次打在鳞甲上时,它们的拳脚被鳞刺扎出一个个洞,并且无法复原。
可是傀儡怎会知觉伤痛呢?它们仍旧保持着那诡异的笑容,一下一下地踢打月尘的鳞甲。手打没了就换成脚,脚踢没的又改为手,手脚都湮灭的就用身躯、用脸、用头…
包裹着月尘的鳞甲不知在空中飞旋了多少圈,直到最后一张脸皮撞毁在他身上之后,他才得以掉落在地面上。
整个石莲莲心恢复了平静,这一次再无半点儿尘埃。月尘身上的鳞甲渐渐收回鳞刺,变回光洁的模样,他的气息还是和鳞甲刚长出来时那样微弱,既没有增加一分,也没有减弱半点儿。
一只米粒大小,长着透明翅膀、通体雪白的小蠕虫不知是从何处出现,它慢慢的飞向月尘。
小蠕虫落在月尘的头部,它小小的身躯在鳞甲上慢慢蠕动着,探头探脑的模样仿佛是在找什么。小蠕虫爬到月尘的鼻翼处,或许是感受到月尘的呼吸,它一股脑的朝着月尘的鼻孔里面钻去。
三息之后,鳞甲下的月尘突然有了动静,原本被风剃去血肉的地方正在慢慢的拱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鳞甲开始逐渐消散,仿佛是缩回肉里去了;待到鳞甲彻底消失时,月尘那修长的身体、恰当好处的肌肉线条恢复如初,就连皮肤都比原来更白一点。
月尘一丝不挂的趴在地上,他的呼吸慢慢变强,不一会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皮动了动便睁开眼睛,还没等他看一眼周围,身下的石头就出现了异动。
原本光滑的椭圆石面竟传出落石之声,石面上出现诸多石孔;石孔大小相近,都是两米左右,其形状皆为内六边形。一半的石孔有气流灌入,有一半的石孔有气流喷出,仿佛是巨石在换气一般。
月尘手指动了动,正准备爬起来看看四周时,后面凭空生出一股风将他推进旁边的石孔中,整个人随着气流向下坠去。气流不小但风压不大,月尘努力的借着石壁卸力,稍微的减缓下落速度,让自己有应变的时间,毕竟下面有怎样的东西现在还未可知。
……
第四圈山体内,疾风婉儿将自己包裹在风罩之中,借着山风慢慢飞了上来,刚才她经历的九死一生之境,回想起来也心有余悸。
当时,灵阶四段的铁爪风隼使出全力压制疾风婉儿,神衰力竭的疾风婉儿自然毫无招架之力,一人一兽竟然无视怒吼的山风,直直的向谷底落下。即便是在风罩中,疾风婉儿仍能感觉到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而这高耸入云的山体仅过了十分之一;如果这个势头一直持续下去,那么落地的瞬间便会风罩破碎,自己的身体直接化作肉糜。
猜测到自己的处境,疾风婉儿牙关紧咬闷哼连连,她在脑海中飞速推算自己如何才能脱困,直到最后唯有一个可能:改变自己的方向,借用风隼的冲击力向旁边弹开,让风隼独自冲入地底自取灭亡。
想出这个仅有的办法,疾风婉儿果断地开始策划,她知道体内的爻力只能让自己作出一次小小的尝试,不能操之过急。若是过早,铁爪风隼便有时间调转方向,再次袭来;若是稍晚,自己就会被撞入地底,万劫不复。
所以,疾风婉儿自救的机会只有一次,而那机会也是转瞬即逝。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疾风婉儿的风罩都被山风压至变形,紧贴背部的皮肤。山体的顶部已不可视,自救的时机就要到来,疾风婉儿尝试着改变风幕的方向,先是轻轻的向左偏移,在维系风幕完好的情况下她做到了。
然而她这个小动作,修为高于她的铁爪风隼也察觉到了,它再次快速度,以便于完全压制疾风婉儿。一人一兽相互算计、相互寻找奠定优势的时机,铁爪风隼发出一声哀鸣,它体表的爻力变浓郁了一点,仿佛是压尽了体内的能量;这一刻,疾风婉儿不再犹豫,她猛地爆发最后的气力,将自己的身体朝着右边甩去。
铁爪风隼仿佛与风幕打了一个擦边球,独自一兽狠狠地朝着地面撞去。疾风婉儿到底还是低估了风隼的冲击力,她即便躲开了正面攻击,但还是被携带的冲击力扫向一旁的山体。
铁爪风隼一头扎到谷底,坚硬的山石将它拍为一团烂泥;疾风婉儿横飞进一个石缝之中,后背撞在石壁上时,御于周身的风幕瞬间破碎,身体受创一口血气喷涌而出。
那些血气飞洒在四处,也溅到她右边的一个幽蓝的光球上。落在光球上的血液仿佛被吸收一般,眨眼间就消失不见,而那光球竟轻轻飘起,不紧不慢的朝着疾风婉儿飞去,最后没入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