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修仙者
“我就要去嘛,我就要去啦!”舞裳完全不理会忘尘的苦口婆心,只一个劲地嚷嚷:“爷爷说,花街里边有好多漂亮姐姐,她们可厉害了,裳儿要去见识见识!”
忘尘听罢,无言地在心里,又将那老头子狠狠地骂了一回,却不敢继续劝阻,只好抱着舞裳朝着尚有灯火的那条街奔去。
不是不想劝,是实在是不敢劝了。
经过多番教训,忘尘已经深刻的认识到,每当舞裳愤怒的时候,总会激发她体内莫名其妙的力量,然后她一哭一闹,她手中花灯的火焰便会立刻旺盛起来,朝着各个方向激发火束,那些火不似普通的火,用水不但浇不灭,反而越浇越旺,不烧塌一栋两栋房屋,那是不会歇的。之前那些半夜鬼火,便是来至于此。
每当此时,他都要费力的将屋内的人救出来,遇到小户人家倒好,要是偶尔烧了一个大户人家,就得累得忘尘想死的心都有了。
“忘尘叔叔,爷爷不是说花街很热闹吗?为什么街上很亮,但是一个人也没有呢?”舞裳眨着眼看着那些紧闭的朱门,忽然像发现了新奇玩意似的:“咦”了一声:“忘尘叔叔,为什么那些门窗上都贴了一张黄色的纸条呐?”
忘尘身形一措,抱着舞裳在一处因舞裳而荒凉了的,三楼阁楼的阳台上站定,心想,这还不是为了防你。转念又想,没想到烟花之地,竟然贴上了信仰四大皆空的佛门的东西,真是,一种让人不凌乱都不行的结合……
“嘿!忘尘叔叔,那里有几个人诶!”
忘尘正要编个理由解释符纸的事,舞裳却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还扬着手指着房顶上的五六名黑衣人,惊喜地说着,声音清脆而响亮,在这空旷的大街上,想不让人听到都不行。
幸好花街各个花楼虽然门窗紧闭,但并非门内无人,还是非常喧哗的,因此,尽管舞裳如此大声叫喊,门内人都无甚察觉,忘尘甚至想,估计在外面敲锣打鼓,门内也未必能听到声音。
事实证明,忘尘的猜想是正确的。
门内之人虽然听不到,但房顶上那几个就不一定了。
立刻,那几人的视线就落到了此处,用清冷的目光瞪着舞裳和忘尘二人,虽然二人突兀地出现在这里让他们略有些疑虑,可由于晚上光线不足,加上忘尘一头白发,在几人眼里,二人就是普通地“爷孙两”,顿时生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同时,忘尘也顺着舞裳的手,看向了房顶上的人。虽然各个都是蒙着脸面,但见他们身形魁梧,个个眼迸精光,一瞧就知道是内行高手。
对于在德水县出现的这几个黑衣人,忘尘微微有些吃惊,毕竟德水县虽然还算繁荣,但在若水的保护下,一直都没有江湖之人在此混迹,这也是为什么德水县虽然闹鬼,却没什么人搬出去得缘由,今天突然无端端冒出五六个武功不弱的人,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转念间,忘尘心中已闪过无数个念头,正当他推敲得出神,舞裳忽然兴奋地大叫一声将他思绪拉了回来。
“哇!忘尘叔叔,他们也会飞!”
忘尘眼神一敛,微微勾起冰冷的嘴,黑暗中,眼中精光乍现角,这才看清对方是六人,他们正借助房顶,几个起落朝着这边奔来,忘尘本不想与之有冲突,但见对方眼中有杀意,顿时杀念萌生:找死。
“咦,有杀气……”
舞裳奇怪的察觉出,有一种森冷肃然的气息正朝着自己扑来,而这种气息,正是从对面几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于是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说出了这句话,说罢,自己也愣了,自己说的什么啊……?
忘尘为舞裳的话略微感到吃惊,但也只是一刹那的思绪,便又将精力集中在对面六人身上,随手挥去,风中顿时传来“噗”的一声血脉破裂的声音,随着声音传来,最末的一名黑衣人微微一顿,在半空中如断线风筝一般栽了下去,砸落在房顶上,然后咕噜噜往下滚。
其余五人见状,眼中流露出震惊懊恼的神色,其中一名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了快要从房顶上滚落的那名黑衣人,飞快地朝着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作势就要撤退。
“对舞裳起了歹心,还想活着离开,真是异想天开!”
忘尘冷漠地开口,冰凉地吐出一句话,声音虽然不算很大,却蕴含了两分的内劲,直扑数十米外的几人,且忘尘懂得控声术,可以直接让他所指定人听到他想告诉对方的话,不用怕伤害到其他人。
“噗!噗!噗!噗!”
五个毫发未伤的人中,有四个底子稍微薄弱的人,在受到内劲攻击时抵挡不过,被震得双耳轰鸣,五脏均伤,忍不住接连吐血。
只有那个之前抓住自己伙伴之人,在如此攻击下,只是低低地闷哼一声,虽没有吐血,看样子也伤得不轻。
不过一句话,对方就让自己和伙伴们身受重伤,若和他打起来,估计自己连对方的一招都接不下,此人怎么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发老人!带头黑衣人不禁暗骂自己麻痹大意,大半夜站在这里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如此一想,再也不敢轻视,凝眸望向无尘所在的位置,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有着一头白发的精壮男子,就算站在三丈开外,都能看到他眼中神采奕奕,这分明就是个武学高手!而他手中抱着的那个孩子,却只是眼神澄澈,倒是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思绪千转百回,只是刹那间的事,忘尘森冷地看着对方,丝毫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又是一挥手,几道刚劲的内劲直奔六人。
黑衣人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就见对面的男子抬起手来,他还来不及叫喊,突然脑门一凉,眼前一暗,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从他起了杀心,到他被杀,仅仅只是一分钟的光景。
“忘尘叔叔,他们怎么都倒下去了,啊!要掉下房顶了!”
舞裳惊诧说着,毕竟是小孩子心性,那里敢看,立刻伸出双手捂住眼睛,往忘尘怀里躲。
见舞裳被吓住,忘尘心里一阵自责,方才急着收拾那些不识好歹的家伙,竟然忘了舞裳也在看。拍了拍舞裳的背部以示安慰,忘尘轻轻将舞裳小小的脑袋护在身前。
“忘尘叔叔,裳儿头好疼啊!”
舞裳紧紧地抱着忘尘的脖子,头脑一阵阵的胀痛,仿佛要将她的脑袋活生生涨开一般。
从半年前第一次发作开始,这种疼痛已经是第四次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舞裳的头脑中释放,每次这样之后,舞裳都会成熟很多,习性也渐渐有了些改变。
忘尘看着舞裳痛苦不堪的模样,一阵阵心疼,抱着疼得几乎失去神智,只是狠狠地掐着自己背部的舞裳,朝着秦府踏空而去。
忘尘知道,这种痛会持续十次,更知道,十次之后,舞裳就会彻底改变。那个时候,舞裳会像那个人:优雅邪魅,心思如发。
但无论舞裳怎么变,他都不会变,他要守在她身边,他答应过那个人,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舞裳受到丝毫的伤害。
那个人,便是柳弈修。
当年,舞裳在救若水的时候,散了记忆,却留下一个执念,凭着这个执念,最终是救出了若水。然而,救人不是说救就救那么容易,付出的代价,也不是单单就是失忆那么简单。
那时,舞裳和柳弈修在葬龙窟兜兜转转近两天,终于找到了第七层,却也消耗了大量体力,本以为就这样就可以救出若水了,可不知是妖龙王守信,还是其他缘由,若水竟然被冰封在了万年玄冰之内。
见此情景,只凭着满心的执念而走到这里的舞裳,丝毫不犹豫的运起法力,去消融万年玄冰,柳弈修想要插手,她见状,立刻毫不犹豫的攻击,如此情形之下,柳弈修也只好站在一旁干着急。
眼看着玄冰将破,却又惊动妖龙王,此时舞裳已然消耗过度,却强撑着与之几番生死搏斗,依然不让柳弈修插手,虽然最终杀了妖龙王,舞裳的魂魄却受到了重创,当时的情况下,即便是出去了,舞裳也再也无法获得灵识,永远只能是一具知事却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柳弈修为了帮舞裳恢复魂魄的缺口,使用了仙界的禁术,用以多换少的绝对不公平方式,用自己的三魂七魄,去填补舞裳残缺的灵魂,这种治疗灵魂的方式,叫献祭。
接纳治疗的一方,将会沉睡五年,这样是为什么舞裳沉睡五年才醒过来的缘由。然后,从某个时段开始,接纳治疗的人会分十次真正消化这个填补物。消化之后,接受治疗的一方,习性以及心思会朝着献祭的那个人靠近。
而柳弈修,知道献祭之后,也就等于消亡了,那样一来,仙界就可以观察到人间的一切,所以在献祭之前,柳弈修回到仙界,毁了在仙界流传几万年的尘缘镜,断绝了仙界和人间的联系。
又因为仙界众仙有不得擅入人间的规定,因此,舞裳在人间的生活怎么样,也就只有云少顷这个经常来回于仙凡两界的个别仙家知道,这才使得舞裳可以平平淡淡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听说没有,皇上要选妃!”
“不会吧,都说皇后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皇上还曾向皇后承诺过,后宫只住皇后一人,难道是误传?”
“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红颜易逝呐!这都七八年了,何况,这秀女的布告都出来了……”
“你们这些市井小民,懂个屁!”这时,一个衣着看上去比较华丽的人站了出来,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哪里是皇上薄情,是皇后执意要为皇上选妃,说是自己无法孕育,不想让皇上成为无后的不孝昏君!”
“哇!原来皇后如此深明大义!”
“是不是啊,你听谁说的……”
德水县今日特别热闹,各个大街上都是人声鼎沸,无不是在议论着关于皇上选妃的消息。
“周县令,您是这官位坐得太久太安稳了吧,嗯?”
县令府上,一名紫衣美妇正坐在大厅里,一手拖起一杯香茶,用茶盖慢慢捋着茶叶,眼眸似有若无的顶着茶水。
坐在上方的,是一个年近四十,头发花白,身穿靛蓝色官服的清瘦男人,正是德水县县令,周中举。
周中举听罢若水一句冷冰冰的话,冒了一头的冷汗,心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这才振作起来:“莫夫人那里的话,下官每日克己奉公,并没有做对不起德水县和夫人的事啊!”
言罢,周中举见若水毫无表示,只是淡淡的喝了两口水,不由得有些纳闷,想了想,又道:“下官真的没有对不起您,非但如此,还将夫人的干女儿引荐为秀女,那是好多人都求不来的好事……”
渐渐地,周中举声音越来越小,被若水冰冷的视线盯得浑身发毛,直到最后完全不敢说话,这才意识到,引荐舞裳成为秀女,非但没给自己带来福分,反而让自己落入了十分危险的境地,可以说是一巴掌拍到马肚子上去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找人顶替也好,动用关系也罢,总之,十天之内,我要看到德水县告示栏里,秀女布告上,舞裳的名字必须除去!”
若水冰凉的说着,眼中闪过杀意。
八年前,舞裳救若水,御风寒在寐的帮助下,短短三年之内,一举拿下风之大陆上四个大国,小国为了自保,纷纷来朝,甘愿成为析国名下的诸侯国。
就此,风之大陆就算统一了。
当然,这其中的缘由若水自然不知,当知道风之大陆在短短三年间统一,若水也吃惊不小,左思右想也想不通,析国为什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凭着元气大伤的军队,收服风之大陆。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后来析国出了一个计谋过人的军师,要知道,没有强悍的军队,再英明的计谋,别说是整个风之大陆,就算是其中一个大国,也只能是勉勉强强拿下。
当然,在想不通,又不能去问的情况下,若水渐渐地也就淡忘了。
而舞裳被送去的时候,云少顷和柳灵妮只交代说,舞裳受伤,身体和灵魂都沉睡了五年,现在醒过来了,但心智和一个孩童没什么区别,需要几年才能恢复。然后还特地强调了,不能让舞裳涉足析国皇室一分一毫,否者后果不堪设想。
若水不明所以,又想到当年自己曾和析国皇上做了交易,让舞裳嫁与之为妃,之后又听探子说,舞裳成了皇后,再后来,便突然没了消息,只听说皇上忽然性情大变,忘了不少事。
这突然见舞裳受创如此严重,自然联想到和皇室有关,所以当云少顷提出不能让舞裳涉足皇室的时候,若水便没有丝毫怀疑地允诺了下来。
若水还记得,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舞裳的真实面容时,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才十岁的容颜,却生得绝色妖娆。此番才过了三年,舞裳形体之上也才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却已然可以看出倾国之色,就算真如传言所说,析国皇上忘了舞裳,但难保他见了舞裳不会想起什么事,惹出什么事端来。
“这个……”周中举抹了一把面上的冷汗,他可是亲眼看到过若水斩杀马贼的场面,那种冷厉狠绝的手段,他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这个……”
若水冷眼看了周中举一眼,吹了吹漂浮在茶水表面的茶叶,微微啜了一口:“怎么,周县令有异议?”
“不敢,不敢。”周中举连忙摆手,背上已经汗湿,要说他以前也和这莫夫人打过交道,但之前莫夫人都是和颜悦色的,除了对付那些十恶不赦的人,今天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对自己冷下脸来,那杀人般冷冽的眼神,他能不害怕吗,再次摸了摸脸上的汗,周中举连说:“下官立马就去办,马上就去办。”
“如此甚好。”若水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示意性地向着周中举作了一个揖:“那我就不打扰周县令,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