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个周末许零并不想回家。那个家有爸爸、弟弟和阿姨(她始终开不了口叫继母妈妈),但她总是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家。在她内心里有姥姥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爸爸的家始终给不了她归宿感,相反那里有无尽的压抑和沉重。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许零待在房间温习了珍藏的一套漫画《尼罗河女儿》,天色黑下来了她也没察觉,直到有人敲门,她开门见到第弟一脸拽拽地站在门口。
“呐,给你。”
许零接过弟弟递过来的袋子,问:“啥?”
“上次和你看港剧《鉴证实录》,你不是说也想吃臭豆腐得嘛。”弟弟看起来一脸轻松的模样,但许零心里却暖化了,因为那次一起看电视已经不记得是何时了,她自己也忘记说过的话。弟弟不但记得,而且悄悄帮她兑现了。不感动都不行。
“哇!!!”许零雀跃到跳起。
“嘘—”弟弟上初二,有些小叛逆,拽拽装个成熟样,但内心格外温柔,是个暖男。
阿姨总是不喜欢弟弟和自己的关系太和谐。有时候许零不太能理解她的心理,不过此刻她却和弟弟异常默契。
“ niua~”许零噘嘴隔空飞个了吻给暖男弟弟,就转身进屋享用爱心臭豆腐了。
窗外正是万家灯火,邻居家的炒菜声“嗞嗞啦啦”,听起来格外安心,像是分享过来的幸福音乐,就着臭豆腐格外美味。
这时许零又多了一层对家的理解,那里会有人陪你走过一些你会遗忘的时间,陪你做你可能会忘记的事,但是他(她)会记得,也许在偶然的时间会拿出来充盈你成长路程的空缺,没有刻意,简简单单地告诉你,你被惦记着被爱着。所以,尽管许零常常喜欢顾影自怜,却从不气馁,因为她知道有人爱着她,心里异常沉着坚定。青春期也没有给任何人找过麻烦,平稳而又负责任地悠悠度过。
吃完臭豆腐,许零就去洗漱。
许零家是独栋小民宅,有六层,一楼是车库,二三四楼出租,五楼是阿姨和爸爸弟弟居住,六楼是她和保姆住。她的房间附带厕所和浴室,洗漱台超大的镜子映出她精致的五官,刚沐浴过脸色有些粉嫩,也比平时要白一些。她的腰确实很纤细,两手一箍能轻松掌握,胸部不大,但圆润,青春挺拔,刚沐浴完像沾着露珠的蜜桃。许零看着自己腰际的弯弧,突想起似乎这里便是学长那天用臂膀有力勾住的位置,情不自禁用手指碰了碰,不自觉面红耳赤起来。随后她便用小拳头在额角敲了敲,心想真是被尹学长带沟里了。擦干身上的水珠,许零穿上诗嘉莉纯爱系列的白色吊带衫和短裙,跻着拖鞋上楼顶看星星。看星星与自己对话,与天上的妈妈对话,以日记或者周记给她写信,是许零最放松的习惯,也是她对这个家还有期盼的重要因素。因为从家里的天台望天空,有种苍茫恬静感,可以想通很多事,也会释然很多烦恼和委屈。
从楼顶上下来,许零坐到书桌跟前,摊开日记本写下:
2000年 9月16日周六晴
亲爱的妈妈:
忽然又一周。
你好吗?忙不忙?
我忙碌而又充实。
开学两周,我已经适应新的班级生活。学习上终于摆脱弱项,主攻强项,感觉
还是比较开心的。不过也有烦心的事……就是我和学校的风云人物居然有了点
小交集。原本以为是个戏弄女生的无赖,但今天遇到危险时他帮助了我,又感
觉他应该是个好人。妈妈,人是不是很复杂?是的呢,也许根本没有好人与坏
人之分。只有自己心里衡量的标尺究竟是歪的还是正的。就好像我觉得154号
是个压抑的笼子,但笼子里又有温暖可爱的毯子,笼子上空能看见美丽的星空,
又会让人流连,无法真正去厌倦逃离。
嗯~!矛盾应该就是人生的主旋律。
安啰。
合上日记,她甜甜睡去。梦里有星星也有可爱暖心的弟弟。
第二天午休起来,许零下楼打杯开水喝,看到爸爸正在餐厅吃饭,便默默坐下,想陪他一会。可爸爸却说:“吃过饭的话就去睡吧。”
“我睡醒了。”许零说完就默默喝水,她其实不知道该跟爸爸说什么,就是这样静静坐坐也好,不然他早出晚归她又住校,几个月都见不上面也是常事。
“不要太拼了,只要你身体好,别的都次要。”
看着爸爸平静又似幽深的眼神,许零宽慰他说:“文科班轻松些。”
“饭钱别省,该吃啥吃……”
楼梯间响起“哐~哐~哐”的脚步声,阿姨回来了,爸爸的叮嘱也戛然而止。许零此刻感觉像在手术台上心被挖了个洞,空唠唠却不知道疼。每次有阿姨在场,爸爸都是各种推拒她或者是冷冰冰的隔绝模样,让她格外难受,倒不是全是怜惜自己,也是为爸爸感到心疼,心疼他不能正常与女儿亲近,总是伪装自己,自欺欺人。
许零觉得自己眼睛因强憋泪水又酸又涩,只能勾下头说了句:“您回来了。”便上楼了。
回到房间默默释放泪水。她多么想和爸爸聊聊自己不愿听从他安排去学理科,以后选择土木工程专业接爸爸的衣钵的原因,可是每每话到嘴旁,就有千万个咽回去的状况和理由发生。稍微坐了坐,心不在焉地翻了翻桌子上的书,便匆匆背上书包逃离而去。
如果说什么时间是她一周最不愿面对的,就是周日从家逃离出来,在路口等车回校这段时间。孤单、怨怼、仓惶……种种复杂心境交织,不一而足。低调也是被逼迫的,家里有车有司机,可她情愿避开这些,以一种自在去感受孤独和青春期无处安放的矛盾感冲突感,她便能快一点调整好状态,回到学校专心学习。
墨绿色车体的10路车,在纷杂的人群后面,缓缓驶来,而此时的她却找到些许模糊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