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很漂亮,苏可遇第一次见到她,虽然说不上喜欢,但也并不反感。更何况,爸爸对她着了迷,人至壮年,很难遇见一个真心喜欢的人,自然也没那么容易放开手了。
世界之大,我们如渺小星辰,相遇不容易的。
只要爸爸开心,家里多一个沈小姐,也没什么关系的,爸爸对她这么好,她也应该知足。
沈小姐住进来后,和苏可遇没有什么交流,大抵是你做好了饭我吃下,道谢回房,这样的关系,淡淡的,相聚如水,没有锋芒,亦没有关怀,大概算得上相敬如宾。
一切转变,就发生在,沈小姐生了孩子以后。沈小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切都只考虑自己孩子,尿片要用最好的,不然小孩子会红屁股,奶粉要进口的,不然小孩子会缺少营养,一切的配备都要最齐全的。可父亲也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如何负担的起。
那是沈小姐第一次来找苏可遇:“你的兴趣班可以不上吗,反正上了也没什么用。”沈小姐倚在房门口,眉头微蹙。
苏可遇低着头,没有说话。她不想的,她很喜欢兴趣班的老师,老师待她也很好,夸她天赋高,要是一直学下去,指不定以后就是一位大画家。
可她也能理解的,大抵就是,一位本来有自己幸福家庭的女子,有丈夫,和孩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可现在徒然多出了一个拖油瓶,丈夫做什么之前都会考虑到这个女孩,女子愤慨,自己的幸福,为什么要被别人瓜分,自然,便对这个女孩严苛以待,以平复自己心头的不甘与愤怒。
沈小姐见苏可遇不说话,气愤的跺了跺脚,转身回房。
良久,苏可遇起身,慢慢地走向沈小姐和父亲房间,一步一步沉重的缓慢走着,像是有什么在拖住她。是内心的犹豫不舍罢。
“砰,砰。”苏可遇敲响了房门。
“干嘛?”里面传来沈小姐不耐烦的声音。
“我答应你,不上了,给妹妹用,等爸爸回来,我会跟他讲的,我不上了兴趣班了。”苏可遇说着。
“哦。”沈小姐看似不在意敷衍的应了一声。实则内心狂喜,她为自己的孩子争取到了更多的,宠爱,金钱,栽培。
后母无止境的溺爱使然,妹妹自然也就长成了一个嚣张跋扈的丫头。
天色已入暮。
“吃饭了,小遇。”隐隐从门外传来父亲的轻声呼唤,将苏可遇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好。”苏可遇边应着边起身,桌上的医书还未记得放回原处,她连忙走出去,坐到了餐桌上属于自己的位置。
菜肴很丰富,辣子鸡,萝卜炖骨头,油焖大虾,青菜三丁,红烧肉,蒜香排骨。
妹妹的碗里已经堆成了小山,后母还是不停的给她夹着。
不知为什么,苏可遇想起了千与千寻里,小千对爸爸妈妈说的一句话“不可以吃的太多喔,会被杀掉的。”
妹妹吃的满嘴流油,苏可遇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食之无味。
“纸,纸,我要纸。”妹妹突然叫道,原来是大虾的油全都溅出来了,有些甚至顺着下巴流进了脖子里。
正巧,客厅里已经没了纸。离客厅最近的就是苏可遇的房间了。
父亲或是也觉得妹妹该好好教导了,便对妹妹说:“姐姐房间里应该还有,你自己去拿。”
妹妹撅嘴看了一眼母亲,母亲摇摇头示意听父亲。
妹妹只好下了餐桌,走到苏可遇房里。没一会,妹妹悠哉悠哉的走了出来,手上用着一张晶莹发亮的餐巾纸纸仔细的擦拭着油渍。
苏可遇仔细一看,那哪里是餐巾纸,那是她夹在医书里的糖纸。她立刻上前,一把抢过妹妹手里的糖纸,妹妹哪里想到平时柔柔弱弱的姐姐这时会这么用力,一屁股跌倒在地上,顺势哇哇大哭起来。
苏可遇看着眼前的糖纸,依然皱成一团,上面沾着令人作呕的油脂。她只觉得胸闷气短,青筋爆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从将苏可遇接回来到现在,苏其期哪里见过这样子的女儿,他也是懵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后母连忙上前抱住妹妹,紧拥在怀里,生怕苏可遇会做出什么。
没有人会知道,把一个隐忍了很久很久的人惹怒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坊间流传着这样旧时代的一个故事,一位少年是资产家的孩子,那个年代,资产家人人喊打。少年一直忍受比他大一级学长欺辱,直到那天,他的双手被学长绑住悬挂在树上,双腿下方便是钉子,学长要他一动不动,若是动了一次,就拿起双腿下方的钉子扎入一颗,这扎的位置,不偏不倚,大腿两侧。一日一夜的折磨,双腿间血肉模糊,一颗颗钉子泛着诡异的光芒,暗红的血顺着腿流入地上的缝隙中,真真是一条血河。学长大抵看到这个场景也是怕了,连忙跑了。少年在医院治了很久,只是下肢神经断裂,再也无法站起。
相隔数月,学长惨死在家中,尸体被挂在了阳台上,全身插满了钉子,双腿间的亦是血肉模糊,有样东西已被割下。有人说,是那个少年做的,但少年已经残废,如何能够杀死四肢健全的学长,并将其悬挂与阳台上。也有人说,是学长自己内心忍受不了当时少年惨状的折磨,自杀身亡,可他又是怎么把自己曝尸阳台的。
学长家的后院里,有着一串大家都没有发觉的,沾着血迹的留下车轮印,以及那个,躲在茅草堆后面的少年。
苏可遇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值。自己舍弃了那么多,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她跪在地上,痛苦的呜咽着。
“不就一张糖纸吗,至于吗?”后母的冷漠声音赫然响起。
“不就一张糖纸吗?呵呵,是啊,对你们来说,不就是一张糖纸吗?”苏可遇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三人,双眼通红。
“每次都是这样,不就是一张纸吗,不就是一个补习班吗,不就是一张报名表吗?,多少次了,永远都是这样,沈小姐!我知道你偏爱,但也没必要这样吧,我不是不会反抗的傻子,这么多年,我小心翼翼的,一再退让,是为了什么,为了维护这段,我珍藏在心里的,不堪一击的父女情。爸爸,你现在连给我买个发夹都要偷偷摸摸的了吗,我真的就那么的让人生厌吗?以前不是这样的,爸爸,不是这样的,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我当年就不会离开小合村!”苏可遇大声的,吼出了这些年,她没有说出的话,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身体气的不停发抖。
“小遇,小遇乖,不哭了,你听爸爸说,以后不会了,真的,小遇,爸爸是以为,你不在乎的。”苏其期急急忙忙,却又磕磕巴巴的解释着。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爸爸,你放过我吧。”
“我走了,大家都会好过。”
“我明天就走,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苏可遇说完,便回了房间,身体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当一个人失望了太多次,就不会,再有任何期望了。
沈小姐收拾好了残局,她说不清自己的内心现在究竟是何种想法,应该开心吗,她终于赶走自己心头的刺,她终于为自己的女儿夺来了全部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