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精忠说像亲儿子一样对待陆维民,真不是说说而已。早餐时间他谈起为叶森所作的安排,让叶森听得十分感动。
“贤侄,你和媛媛成亲的日子尚有五个多月,这段时日就不要荒废了。我给你请了本城最好的先生,帮你用心攻读,以备将来科考。正好媛媛这段前往伍不治先生处学艺,你只管安心读书。刘管家会照顾你的日常,小翠是府里手脚最伶俐的丫头,如果你还觉得不满意就让刘管家再添一个……”
叶森自幼父母双亡,父爱的体验几乎是一片空白,看到卫精忠如此关心,不免心中泛起别样滋味。陆维民只是故人之子,但却待他比亲儿子还好,而且自己身无长物又无家无业,肯定也不是图自己什么,纯粹是对故人的一腔情意。
叶森拱手:“伯父如此厚爱,晚辈当真感激不尽,不知何以为报?”
“一家人客气什么?你要回报,将来就好好对待媛媛,那我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伯父哪里话,您现在身体精神犹如壮年,再享几十年高寿是必然的。”
卫精忠摇头,“这是看你来了高兴,我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特别这两年……”他说完突然剧烈咳嗽,急忙弯腰有手帕捂嘴。
刘管家忙走上来,拍着他的背,“老爷,当心啊。”
卫精忠放下手帕时上面居然有血丝,苦笑:“看,还高寿?能熬个一、两年就是我的福报了。”
叶森虽不精通医道但有些医学常识,见他咳血后说话声音嘶哑,好像喉头不畅,感觉他可能是支气管方面的疾病。但毕竟不是专业医生,不好说什么。
这时又一名丫环端着药上来,“老爷,该喝药了。”
刘管家拿起药碗先滤掉药渣,卫精忠一仰脖像喝酒似的喝得涓滴无存,道:“这药就是媛媛给我开的方子。这丫头是个好孩子,就是为了给我治病才去学医,心地好又聪明,她要是个男孩儿的话一定不比她哥哥们差。所以,维民你一定要好生待她。”
叶森应道:“伯父放心,小侄一定尽力待她好。”
虽说不确定将来会不会和齐媛成亲,但有感于齐精忠的恩义,他决定好好对待齐家人。
刘管家劝道:“老爷,您还是上床躺躺吧,小姐说过让您多休息的。”
叶森也劝道:“伯父不用为我操心,您多多休息,养好身体。”
齐精忠点头,在丫环搀扶下离去。
刘管家对叶森道:“陆公子,请回房稍作休息,一会我向您引荐赵先生。”
“赵先生?”
“就是指导您科考的老师赵明远先生,他曾在京城任过考官,辞官后便在这城中教私塾,教出不少学生都在科考中榜上有名,是远近闻名的饱学之士。”
叶森点点头,问:“刘管家,我爹当年和齐伯父关系真那么好吗?”
“那是自然,多次一起出生入死,属过命交情。陆公子,我虽是个下人,但追随老爷二十年了,老爷宅心仁厚,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小姐更不用说,冰慧聪明,经常外出行医救世,是百姓眼中的女菩萨,还望公子莫负了老爷的深情厚义。”
叶森回礼,“放心,在下一定知恩图报。”
随后他回了东厢房,小翠在后面亦步亦趋。到了门口叶森道:“小翠,你忙你的吧,不用跟着我,我不用人伺候。”
小翠道:“公子是怕小翠愚笨,伺候不好公子吗?”
“当然不是,只是老被人跟着不习惯。”
“可公子大户人家出身,以前没人伺候吗?”
叶森无奈,只好道:“我只是喜欢一个人。”
小翠道:“那我就在隔壁房间,公子若有吩咐,随时召唤。”
“好。”
叶森支开小翠不为别的,只是例行每日的锻炼,对于身体训练他从不松懈,除非特殊情况,是每日的必修课。
一小时后,刘管家带着赵明远先生过来,到窗边时一看,只见叶森精赤着上身,做倒立伸展运动,显然已经做了很久了,头部下的汗水已经积成了洼。
赵明远也看到了,十分惊异,他教过的富家公子不计其数,基本是四体不勤的白面书生。叶森却是强壮过人,一身力量如同要从肌肉中爆炸出来,不由啧啧称奇。
刘管家咳嗽一声,敲敲门,“陆公子。”
叶森连忙起身,胡乱穿上衣服开门。
进来后刘管家替他引见赵明远,赵明远乃当地名儒,若是其他读书人看到了肯定非常高兴,像他这么有科考经验的先生可是花钱都未必请得到的。
但叶森哪想过考什么科举?简单地见了一下礼,而且他对儒生之间的礼节也不熟,不知道对先生行礼应该长躬到底,只是简单地抱抱拳。
这不禁让赵明远心中有气,他一向性子高傲,平时就算达官贵人见了他都礼数周全,叶森不过区区一个秀才,还是个倒插门的女婿,居然如此无礼。
刘管家没注意他的神色,道:“我就不妨碍两位了,往后陆公子的教务就有劳先生了。”
他拱手退出,赵明远打量叶森一阵,总觉得叶森不像宦家子弟,但他听说陆家从前是武官出身,没过多怀疑。
“先生请坐。”叶森一边给他倒茶一边想着怎么打发他走人。
赵明远问:“陆公子,不知你的《经卷》读到第几卷了?”
《经卷》是大衍王朝科考的必读书,就像明代的八股文一样,全书共一百一十三卷,科考题目都是从中而来,有上中下三部份,读到中部66卷时就可以考秀才。
叶森暗暗着急,他哪里知道什么《经卷》。
他也懒得撒谎,便道:“晚辈没读过。”
赵明远一愣,“那公子怎么考上秀才的?”
叶森干脆胡诌:“我爹给我买来的。”
不料这个回答倒是歪打正着,此时朝廷腐败,买官之风盛行。别看秀才无权无势,但有这个功名不但可以全家免了上缴的官家钱粮,朝廷还有专门的津贴,上了公堂还不用向官员跪拜,好处多多。所以当时的有钱人就算考不上都想方设法花钱捐一个。
赵明远更瞧不起他了,更气的是虽说这事已是公开的秘密,但你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未免太有辱斯文了。
但看在卫精忠份上他不好发作,索性问道:“那将来科举陆公子是打算考呢?还是又打算买呢?”
他语气中有讽刺之意,不料叶森道:“赵先生,实话实说,我根本没打算考科举,都是齐伯父一番好意才请先生过来。”
他取出两锭纹银,“先生不必辛苦教我读书了,作作样子就好。”
赵明远大怒,一下把银子扫落在地,“无耻之徒,如此作派简直有辱文圣之名。老朽治学之人,贪的是你这点银两吗?”
叶森忙道:“先生息怒。我确实不是读书人,但齐伯父一片盛情,我也不想他失望,绝没有轻慢先生的意思。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老朽生平教书无数,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既知道你伯父对你一番厚望,怎可还出此欺诈之言?如此行径无耻之犹也。”
叶森听他左一个无耻右一个无耻,不禁心中有气,冷冷道:“那你想怎么样?”
“你身为一个赘婿,还不思进取?怎么对得起男儿有用之身?我要将你势才行为禀报齐老爷,看他还留不留你?”
他怒气冲冲离去,叶森本想追出去,但一想也好,齐精忠对他太好反让他过意不去,自己总不能一直撒谎骗他。
何况从齐烈的动作行为看得出,陆维民的死这人嫌疑极大,顺着他查下去没准就是真相。
正想着忽然又响起敲门声,打开却是刘能回来了。
刘能进来立即低声道:“公子,好消息,关于凶器我打听到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快说。”
“您还记得朱重吗?”
“记得,就是守城门那个兵。和你们很熟的。”
“对,但他除了守城门也是城卫军械库的人,就是平时给士兵发武器的。我拿着这刀去问他,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说这刀是李桂的。”
“刀不是都一样吗?他怎么认出来的?”
“因为正常发下去的刀都是缠了红绸的,这是军中一个讨吉利的习俗。但有一晚李桂单独来领刀,朱重想缠红绸时,他说要得急不用了,所以他印象深刻。”
“李桂是什么人?”
“是齐烈的亲兵。”
叶森眉头一皱,他心里理出了头绪。难怪齐烈看到他时那么慌张,八成是他派李桂来杀人,却没想到陆维民复活了,所以才那么惊骇。
刘能也想到了,问:“您说会不会……”
“别瞎猜。”叶森不动声色,“你去忙你的吧,我自有分寸。”
“公子,看来这齐府中危机四伏,您要小心啊。”
“放心。”
刘能离去后,叶森正要关门,忽然看到窗子另一边有个黑影一闪。
“谁?”
砰的一声,一个黑影撞破窗户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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