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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寒食笔

宋神宗赵顼当政的时候(公元1068年),任杭州通判的苏轼被朝廷一道加急密令调回了汴梁。

萧瑟的秋意笼罩着汴梁城。苏轼望着街头百姓身上的破旧衣裳,他的心情也是非常的沉重。王安石变法多年,可是平常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善啊。他跟着太监来到神宗皇帝做画的阆苑别院,神宗皇帝正瞧着墙上挂着的两副画发愣呢。

附庸风雅的神宗皇帝一见苏轼,就好像盼到了救星。他一把将苏轼的右手抓住,把他拖到自己临摹的两副五代关仝的《黛山仰止图》前,这是两副一模一样的画。苏轼一瞧就发现了不同,第一幅画笔力灵动,山水间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气,而第二幅画笔力苍凉,一股秋天的萧瑟已经跃然纸上。在画旁桌子的翡翠笔架上,还放着两根黑杆的画笔。

苏轼拿起那两根画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长气,这两根毛笔竟是极为珍贵的寒食笔啊。所谓寒食笔,就是用寒食竹做成笔管的毛笔。唐代俞尚在《竹谱》中说:寒食竹握在手里,不管多热的天气,掌心都不会出汗。神宗皇帝就是用这两根一样的寒食笔,分别画出两幅相同的山水画,可是画完一看,竟出现了两种不同的结果。这两根寒食笔还是司马光送给当今皇帝的呢。

神宗皇帝知道苏轼在书画界的名气,就把查询寒食笔怪异之处的任务交给了他。苏轼和司马光是好朋友,苏轼拿着这两根寒食笔来到司马光的府邸。一年前,司马光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而丢官,一气之下,司马光四海云游去了。招待他的是司马光的侄子司马青风。司马青风是提刑司的捕头,因为屡破大案,很得提刑司王大人的赏识。

苏轼和司马青风一聊,才知道这两根寒食笔是京城云飞阁笔店制作的,就在三个月前,云飞阁笔店惨着天火,笔店的老板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之中了。

司马光给皇帝献上两只寒食笔怎么会画出不同的画来呢。苏轼有了难处,司马青风自然也不能袖手,他的新婚妻子就是京城顾家笔店的老板顾小云,顾小云的父亲就是京城笔界的元老顾倾城啊。没准顾倾城就能破解这两枝毛笔的神秘之处啊。

苏轼和司马青风来到顾家笔店。顾小云对苏轼的才华也是非常仰幕,吃罢晚宴,苏轼便把怀里的笔盒取了出来。顾小云接过这两只怪笔,左掂右看,脸上也都是疑惑的神色。

寒食竹可是天下第一奇竹。在传说中是三闾大夫屈原的精气所化。对于这种通灵的神物,很多书画家都趋之若鹜呢。可是这种寒食竹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绝迹了,所以这种寒食竹做成的毛笔绝对是无价之宝啊。

听顾小云娓娓道来,苏轼也是连连点头。顾小云猜不透这两枝毛笔究竟蕴藏着什么奥秘,只好去请父亲顾倾城了。

等她把顾倾城用木轮椅推出来的时候,苏轼一下就愣住了。顾倾城当年可是京城笔业的风云人物啊,不仅文武全才,做的毛笔更是笔中的精品,可现在的顾倾城已经中风瘫痪了!

顾倾城嘴角不停地滴落着口水。他用无神的眼睛望着两枝寒食笔,也是不停地摇头。

顾小云只好将父亲推到后面休息。等细心的顾小云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架做笔用的天平。

苏轼把那两只笔放到了天平上。那只刻着“食”字的毛笔除了略重了一些,竟和那只寒笔没有任何的不同!

三个人分析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最后结果。两个小夫妻回房休息,苏轼也吹熄了蜡烛,倒头睡下。他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听房里传来“咯咯”的响声,那声音极其轻微,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难到是出来觅食的老鼠?苏轼摸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凝神一望,不由得一声惊叫,原来是天平在动,是天平一边的托盘轻轻敲击着桌面……两根寒食笔就放在天平的两端,它们怎么会自己动了起来呢?

苏轼把隔壁房间的司马青风叫进屋内的时候,天平已经不动了。天平颤动,最很有可能的就是笔管里藏有什么能活动的东西。顾小云嘘了一声,将卓上的蜡烛熄灭,三个人在屋内静等了足有半个时辰,那天平才又“喀喀”地响了起来,一定是笔管里藏有什么东西,顾小云还没等点亮蜡烛,就听身后的樟木花窗“砰”的一声巨响,被人一掌打碎,一个黑衣蒙面人旋风般的飞了进来,出手直奔天平上的毛笔抓去。

司马青风一见那黑衣人想要夺笔,一挥捕刀直向黑衣人砍了过去。黑衣人且战且退,最后一个“鹞子翻身”穿窗而出,司马青风一见黑衣逃跑,随后急追。

顾小云不放心丈夫的安全,到外面查看动静去了。等了能有少半个时辰,浑身是汗的司马青云才返了回来,他并没有追到那个黑衣人,黑衣人轻功高超,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等两个人回到屋内,竟发现苏轼也失踪了。

天啊,不会是黑衣人又杀了个回马枪,把苏轼给劫走了吧,顾小云叫道——快去看我的父亲,两个人急忙奔向后宅,远远的就听到顾倾城的屋里“砰”的一声大响,接着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司马清风一脚把房门踹开,顾小云跟在司马青风的身后,冲进了屋子,只见苏轼手里拿着两个花瓶,正隔空砸向屋内的黑衣蒙面人呢!屋内木床上竟是空的,顾倾城又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手里拿着一个压纸的铁镇尺,左躲右闪,见司马清风杀进了屋内,正要夺路逃跑,司马清风大吼一声,杀上前来,顾小云一见父亲失踪,认定是黑衣人做的,抄起一个长长的铁烛台。口中喝道:“恶贼,你把我父亲绑架到哪里去了!”喝完,抡起烛台,猛地向黑衣人的胸口刺去,只听“嗤喇“一声,黑衣人的衣襟被挑开,怀里的寒食笔“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黑衣人身形狂退。一脚把笔杆踩断了。

司马青风和顾小云加紧了攻击,苏轼望着连连败退的黑衣人冷笑道:“倾城兄,你就不要再演戏了。我早知道是你,你还是赶快承认了吧!”

屋地上缠斗的三个人闻言都是一愣,司马青风的刀贴着黑衣人的耳边扫过,竟把他的蒙面巾砍了下来。黑衣人真的是顾倾城,顾倾城中风残废,他怎么会是蒙面大盗呢!

顾倾城一见身份暴露,嘿嘿一阵冷笑道:“不错,那只寒食笔是我偷来的,苏轼,你想把我怎样?”

司马清风和顾小云满脸都是疑惑的神色。苏轼先是点燃蜡烛,接着弯身捡起被踩断的寒食笔,说道:“果真没错,这根写着“食”字的毛笔管中生满了竹蠹,眼看着竹蠹就要把这枝毛笔的笔杆蛀得断掉了。

毛笔竟被虫蛀了,怪不得这只“食”笔画出的画充满了荒败的死气。司马清风和顾小云也是恍然大悟。可是顾倾城身体好好的,干嘛要假装中风残废啊。

苏轼一拍脑袋冷笑道:“我知道了,飞云阁笔店着火,一定和你有关!

等顾倾城把内幕讲出的时候,屋内的人都听呆了。

原来云飞阁支持的是守旧派的司马光。而顾家笔店明着支持司马光,暗中却是佩服改革派的勇气,站在了的王安石一边。司马光为了取悦皇帝,以图东山再起。做两枝绝世毛笔的任务就落在了云飞阁老板的肩上。顾倾城为了陷害司马光,暗夜潜入飞云阁,竟在那只“食”笔笔管里暗藏了几只竹蠹。原本想着毛笔被竹蠹蛀断后,皇帝会降罪司马光,飞云阁也会因为作笔不利遭到牵连,可没想到的是,神宗皇帝好几个月也没有碰那两只寒食笔。他这一石二鸟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顾倾城实在等不及了,一天夜里,他穿上夜行衣,暗入云飞阁,一把大火,竟把和自己抢做笔生意的飞云阁烧成了白地。半年后,皇帝才想起了那两只寒食笔,一用就发现了问题,顾倾城见精明的苏轼找到自己的府上,毕竟是做贼心虚,最后他才想起了毁笔的主意。

苏轼转脸面对司马青风说道:“司马捕头,现在顾倾城已经亲口承认了纵火犯罪事实,你可要秉公执法啊!”

顾倾城冷笑道:“我替我女儿选的女婿,他自然会向着我,可是。可是……!”他讲完最后一句话,身体摇动,一张嘴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顾小云急忙上前,将脸如白纸的父亲扶坐到了木轮椅中。顾倾城摸着女儿的头顶,苦笑道:“我早就发现自己的肺部长了一个恶性肿块,一用内力,肿块就破裂出血了,顾家笔店以后就交给了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经营下去!”

顾小云含泪点头。

顾倾城对苏轼招了招手,苏轼走到了顾倾城的身边。顾倾城在苏轼的耳边轻声低语几句,苏轼脸色一变,望了一眼神情怪异的司马青风。

顾倾城讲完,惨然一笑,说道:“王安石丞相总想变法,总想去动王公大臣的利益,可他没好好想一想,这帮王公大臣的后台老板是谁,是当今皇帝啊,……这样的变法怎么会成功?我原本我不想参于政治争斗,可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两党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你、我、他,谁又能厕身啊!”顾倾城讲完哈哈大笑,又一口鲜血吐出,最后绝气身亡了。

一只破败的笔,画出的画一定是透着死气,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不管怎么改,最后也是难逃灭亡的命运啊!

苏轼手捧着那枝虫蛀的寒食笔,眼睛里都是激动的泪水,他准备明天上朝,拼着脑袋不要,也要将这事情原原本本和神宗皇帝细说一遍。但有一件事情他却永远也不能说——司马光怀疑是顾倾城烧毁的云飞阁,他明着是为了得到商家的支持和顾倾城结为亲家,暗中就是想把自己的侄子安排到顾倾城身边当成卧底啊,顾小云和司马青风非常恩爱,还是叫他们远离政治斗争的漩涡吧。

顾倾城发功自己断了内脉,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能选择自杀。第二天,苏轼上朝仗言直谏,神宗皇帝听完他的蠹虫理论,勃然大怒,苏轼当即就被贬职为民,流放黄州了。

40年后,金兵入侵,腐朽糜烂的北宋王朝也就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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