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奖圣旨下达这一日清晨,马充家中。)
马充昨晚累了一宿,腰酸无力,此刻正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刘盈正在李翠儿的服侍下梳妆打扮,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此时刘盈看见马充四肢八叉地躺在床上,眼睛一转,笑嘻嘻地说道:
“相公,眼看就要到二月份了,不知此次乡试,相公可有把握?”
马充听到刘盈所说,想道距离乡试的日子确实不远了。自己确实得收收心安心备考。
马充只能暗中叹了口气,随后默默从床上爬起,洗漱洗漱,便吩咐李翠儿拿上自己的被褥。最后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的朝书房走去。
刘盈看到马充作出如此表态去准备科考,心中十分欣慰,可是回头看着空出的床铺,心中有些害羞,又有些幽怨。
“哼!这马充,用得着搬到书房去吗?”刘盈独自一人小声嘀咕。
“圣旨到!”马遂一家听到外面车马喧嚣,随后就听到了一阵尖细的嗓音。
马遂一家赶紧出门跪拜,迎接圣旨。
待宫中公公一干人员离开马遂家,马遂回想起圣旨的内容,还是觉得好像自己在做梦一样。
圣旨上中说道,兵部尚书项忠举荐马遂为大同府天成卫所镇抚,负责该卫所民兵征召和操练之事。
马充听闻父亲马遂升为所镇抚,看来自己关于让军士操练民兵的方法,与当时明朝所执行民兵征召之法相比确实更为有效。
否则项忠也不会让父亲去大同府操练民兵。只是大同更加深入蒙古地界,虽然大同府为明朝重要边镇,但连年征战,也更为危险。
马充看到一旁父亲马遂激动豪迈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为父亲暗自担忧起来。随后马充暗下决心,这次乡试自己一定要中举,尽快成名,这样,才更有机会保障自己家人的平安。
转眼间,已是明朝成化十三年十月。
李有才,刘维禴和马充三人此刻站在绥德镇的黄河岸边,观赏着黄河美景。
黄河犹如万马奔腾,飞奔而下,在两岸激起的浪花,汹涌澎湃,整个水面上都笼罩了白蒙蒙的水雾;黄河犹如一条巨龙,远去,远去,再远去。三人不由得看得痴了。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我今天才算真正领悟到李太白这句诗的意境。”
马充听到旁边李有才这么说,不由得对他高看了几分。
话音未落,李有才又接着说道:“人生得意需尽欢,来来,刘兄,既然你来到绥德镇,就让马充和愚弟二人尽地主之谊,为贤兄接风洗尘,我先去通知马充家中一声!”
说着,李有才翻身上马,先行驱马,朝绥德马充家跑去。
马充和刘维禴二人相视一笑,也骑马离开了黄河岸边。
李有才,刘维禴和马充三人九月份科举完后,从延安府回到了绥德镇。
刘维禴和马充二人乡试最后都考中了举人。特别是马充,经过几个月“头悬梁,锥刺股”,又独自一人在书房苦苦忍耐了这百十来天,终于考上了乡试第一名,在延安府引起了不小轰动。
而李有才也通过院试,顺利地考上了秀才。
朱达在五月份随同马充一起到延安府之后,通过了府试,同样留在了延安府,就等明年院试考取秀才之位了。
刘维禴在延安府听说马充新婚,他也想到马充家中拜访一次,正好借此机会,跟着马充,李有才二人,也来到了绥德镇。
三人到了绥德镇之后,李有才因为考上秀才,只觉意气风发,胸中气势万千。接着心中灵机一动,不如去黄河岸边抒发一下心中的喜悦之情,说不定触景生情,还能作诗一首。
马充和刘维禴二人听到李有才讲完后也欣然领命,于是便有了此前三人在黄河边那一幕。
此时,马充和刘维禴回到乡下家中时,听到刘文远正在院中激动的声音:
“秦纮素来嫉恶如仇,不会平白无故陷害忠良。肯定是朱奇涧欺上瞒下,恶人先开口,栽赃陷害秦纮和马遂二人!”
“父亲,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马充随后又听见刘盈的小声劝诫。
“马充回来了!”李有才看见马充和刘维禴牵着马走进了院子,连忙出声喊道。
此刻刘文远看见马充,似乎忘记了询问马充参加乡试的结果,只是不断摇头叹气,心中思绪万千。过了好一会才向马充开口解释起来。
原来宫中前段时间下来圣旨,说秦纮及马遂等人诬告皇亲国戚庆成王之子朱奇涧,皇上下令关押二人到大理寺牢狱中,等待随后判决发落。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
成化十三年二月份,马遂初一到任,看到天成卫的民兵管治糜烂不堪,当地县令欺压百姓甚重,想到只有先整顿吏治,吏治清明才能让百姓愿意去服民兵役。
马遂便上书给山西巡抚秦纮,请求惩治贪官污吏。
秦纮素来疾恶如仇,今年初到山西担任巡抚,有心整治风气,正好收到马遂的上书,就亲自来到大同调查。
秦纮来到天成卫,就本地县令贪赃枉法之事进行审查,没想到背后主事者另有其人。
结果顺藤摸瓜,发现此事背后的主谋竟是庆成王之子,镇国将军朱奇涧。
不仅如此,秦纮在随后的对朱奇涧的暗中调查中,发现此人贪暴成性,强取豪夺,草菅人命。
因此,秦纮立即上疏揭发朱奇涧的罪行,没成想庆成王朱钟镒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先发制人,反咬一口。
明宪宗本来就对皇室宗亲有些偏袒,此刻听到庆成王对秦纮的诬告,就听信了庆成王谗言,下令关押诬告朱奇涧的秦纮及案件相关人员。
因此马遂也受到牵连,跟着秦纮等人一起被关押到大理寺的大牢,等待皇上之后下旨发落。
刘文远是作为县令陪同宫中人员到马遂家中传达旨意的。
他在来的路上听宫中送圣旨的人说,关押秦纮及马遂的圣旨按时间计算,应该前几日就到了大同天成卫,恐怕此时秦纮及马遂被关押着正在前往京城大理寺牢房的路上。
李氏和刘盈二人听到圣旨中的内容,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刘盈见到李氏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心如死灰,只得在一旁好言安慰李氏;刘文远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不由得出声叫骂。
马充家中前脚收到圣旨,后脚马充三人就到了绥德镇。
此时马充看完了圣旨的内容,感觉犹如从天堂掉落到了地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充才回过神来,想着圣旨当中提到的秦纮,觉得此人名字有些耳熟,突然想到自己所看小说中有关山西巡抚秦纮的故事来。
秦纮在成化十三年弹劾庆成王之子朱奇涧,之后被关押下狱,但是最后被无罪释放,不仅如此,还得到了明宪宗的嘉奖。
但是马充又接着转念一想,虽说秦纮最后被无罪释放了,可是,这次自己的父亲也被牵扯了进来。
父亲只是从六品,官职并不算高,万一事后受到庆成王打击报复怎么办?
正当马充苦苦思索解决问题的方法之时,刘文远突然开口:
我想自己亲自去一趟顺天府,为马遂喊冤;如中间有机会能到大理寺狱中见一见马遂,就更好了。”刘文远决定去一趟京城,为马遂告京状喊冤。
“岳丈大人,您人微言轻,恐怕很难得到支持;如果又被庆成王抓住了漏洞,假如庆成王成心找茬,恐怕反而会对父亲起到反作用。”马充听到刘文远愿意亲自到顺天府为父亲喊冤,不由得有些感动,但还是出言劝阻道。
“除此也并无他法了。庆成王是皇亲国戚,如果皇上成心袒护他们,那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马充和刘文远二人都没了主意,院中的气氛显得很是浓重。
“马充或者李氏在家吗?这有马遂的一封书信。”
这时,屋内众人听到外面驿使的喊声,又听到是马遂的书信,不由得都看向门口。
马充赶忙飞快地跑到门口,取来马遂寄来的书信。
这时马充走到院中,看到众人一致看向手中的信封。于是马充立马拆开信封,风风火火地念了起来。
众人见状赶紧仔细侧耳倾听。
这封信是马遂收到关押的圣旨之后仓促写成的,内容并不多,字迹显得很是凌乱。
信中一开始说道了朱奇涧胡作非为,罪恶滔天。也许时间紧急,只是择了盐引之事,着重来写他的罪名:
成庆藩王因为占有大量土地,州府当地大部分产粮都出自庆成王府。
因此,在用粮食换盐引的时候,朱奇涧借庆成王的名声,威逼利诱当地官员,凡是要用粮食兑换盐引的,他手里面最少要有三千石粮食。
这样的话,很多小户和外地运粮的人就换不到盐引;要想拿到盐引,就必须从像庆成王这样的大户手中购买,朱奇涧就得以从中获取暴利。
不仅如此,他还强迫当地商户以极低的价格从他们手中购买盐引,最后再以数十倍的价格卖给他们。结果搞得很多商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信中最后,让马充和李氏他们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去成亲王治所下做买卖,更不要想着扳倒朱奇涧,替他报仇。
李氏听到马遂的信中所说的话,不仅考虑到他们家所做的盐引买卖,让他们避开庆成王这一块潜在的风险;更是在信中最后说道不要再考虑为他喊冤,信中写着马遂最后对他们唯一的请求。
想到这里,李氏不由得泣不成声,刘盈此刻同样再也忍不住了,两人不由得抱头痛哭起来。
李有才,刘文远和刘维禴三人对朱奇涧恨得是咬牙切齿,可是又无可奈何。
此时,三人注意到了马充双手颤抖地拿着马遂的书信,呆呆地面对书信,傻傻地站在院中,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有些担忧马充目前的状态,正准备开口安慰他时,忽然看到马充放下了信封,红着眼,面无表情,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
“马充愿意放弃明年会试的机会,想在明年会试的答卷上写一纸诉状。”
“一篇为父亲伸冤所写,为秦纮伸冤所写,为控诉朱奇涧所写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