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马充就决定下山返回杞县。此刻已是正月初八,今日出发,等回到杞县的时候,估计也快到十五十六了。
马充就跟提议朱达说今日返回。
朱达听到马充所说,忽然面容严肃起来,神情奕奕看着马充:“贤弟,今日不如你我就此别过。”
朱达似乎早有此意,如今趁着马充打算离去的时候,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啊?这是为何?”马充对这时候朱达突然于此地与自己拜别,有些摸不着头脑。
“贤弟,我想好了。”朱达说完后神情激动,“今日起我就打算开始云游各地,今年我先游历中原四州的名山险峰。”
“我想就以嵩山为起点,接着走过少林寺,再往华山,再过剑阁关的连云栈,随后直到峨眉山。”朱达一边说,一边憧憬着未来的旅途。
看来朱达早有规划,马充本不想泼自己兄弟冷水,可是此时不开口也不行。
“只是朱兄可曾准备好了路上盘缠?还有朱父那边怎么交代?”
朱达这时候不紧不慢地回道,“从大同回来时,干爹马遂赏了我一百两,作为此次跟他一块到大同冒险的奖赏;我自己也攒有十余两,这么今年一来一回的路上花费肯定够了。”
“再者,我路上尽量找寺庙道观歇息,以米粥饱肚,花费不了多少。”
“至于父亲那边,就希望贤弟替我跟令尊美言几句,让干爹捎句话给我父亲,说我这几年不回去了。”
马充听到最后,朱达要自己去干些吃力不讨好的活,有些无语。
不过马充却为朱达有了人生目标感到高兴,并没有十分在意。
“那既如此我也不拦贤兄了,我没什么能赠给你的,正好随身携带着笔墨,”“嘿嘿,此物随身携带成习惯了,”马充一边笑着解释一边从褡裢中翻找起来。
“诺,这两物就送给贤兄,作为对贤兄的饯别礼物。希望贤兄如果有时间,不如把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
朱达闻言心中一动,“既如此那我却之不恭了。如果我真的按计划一路游览完峨眉山,从四川穿过荆楚回到开封,一定把我的游记给贤弟一览。”
“那愚弟到时候愿意瞻仰朱兄的文采。愚弟书名都想好了,不如就叫朱侠客游记如何?”马充不由得打趣朱达。
“朱侠客游记,这名字不错!我如果写成了书,一定让贤弟作我第一个读者!”朱达洒脱一笑。
“哎!不过今天于此地一别,你我兄弟二人只能来年或过几年再见了。”马充与朱达一边分别,一边回忆起了二人从童年到入延安府赶考的点点滴滴来,一幕幕如放映影片似的,突然涌现在了脑海里。
马充说道最后,心中难免感到有些伤感。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乡。最多也就一两年年,我就从峨眉山返回去见你。”朱达见马充情深意重,最终下了保票。
于是当天上午,马充往北返回杞县,朱达继续向西往少林寺走去。
到了正月初十黄昏,马充返回到了耿店来时的这家驿站,今日驿站同前几日一样没什么人。
马充想到前几日和马充二人兴起而走,如今却只余得自己尽兴而归,不免感到有些孤独。
于是马充熄了灯,早早就睡了,很快进入了梦乡。
。。。。。。
“哈哈,朱哥,我也能爬的和你一般高了!”
“马充你尽然比我还浑!哎,妹妹,嘘!别告诉老爹,马充也在对面呢!”
这晚马充不知怎么地忽然梦到了当初魂归马充的那一幕。
马充在梦里控制不了自己,正眼睁睁看着自己五岁的身躯,顺着树干慢慢往前爬,就为了看清隔壁院中的朱梅。
但是越往前树枝越细,马充就震颤地越厉害,马充只感觉整个身体都上下摆动。
不好!自己就要掉下去了!
马充这时候忽然惊醒,看看了四周,发现自己还好好地躺在驿站的床上,不由得松了口气。
马充起身,双手背后撑着床板,可是自己这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床板震颤,原来梦中的震动不是假的,那这震动从何而来?马充有些不知所以。
这时候马充分辨出是外面马蹄雷动,而且马蹄声音渐渐变大,还有一干人呼喝的声音,而且明显是朝着驿站来的!马充瞬间清醒过来。
这可是在大明内地,应该不会有什么鞑靼啊!马充首先想到的是鞑靼侵袭。
难不成是强盗来了?马充想到此处,一机灵,赶忙穿好衣服,拿了包裹,急忙走出了门。
马充悄悄来到后院,正准备翻墙而走。
“吾等乃西厂锦衣卫,奉圣上命办事,还不快快开门让汪大爷在此歇息一晚!”
马充听到汪直竟然来了!
他怎么来开封了?马充慢慢停下了动作,脑筋飞快转了起来。
刚才那人口中他们奉皇上命令公干,却不知道如今年关未过,汪直出京城做什么。
马充忽然想起这时候汪直统领西厂,莫非是替朱宪宗来暗中探查全国各地百官的?
其实事情跟马充猜的差不多,今年年初,朱见深觉得久困宫中,仅凭奏章中的三言两语,不能实际了解各地官员和民生实情。
朱见深就下令汪直暗中探查全国大大小小官员,看看他们是否对自己忠心耿耿,里面是否有对自己发牢骚的官员。
马充心中这番猜测,也就几息的功夫,想清缘由后,于是从后门返回了屋中,点了屋中小灯,静静坐定。
“怎么?此刻还有人在驿站歇脚?闲杂人等,一律避让!”此前说话的李千户忽然看得院中一处房间亮起了灯,就责备起了小厮,随后更下命令让马充离开驿站。
马充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呼喝,便熄了灯,推门而出。
进得院中,马充看见院中灯火通明,站了十几个身着锦衣卫服饰之人,都皆身穿飞鱼服,右胯系着绣春刀,左手举着浸满油料明晃晃的火把。
不仅如此,马充还听得院外陆续有勒马站定,翻身下马的声音。
一干人见着马充出来,也不问他是何方人士,只是推搡着马充往大门方向走去。
马充被身旁两人用刀柄抵着身后一路向前,不敢停顿片刻。
马充觉得无所谓,此刻正要远远避开才好。
刚刚迈出院门的时候,这时,马充忽然听得有人轻咦一声。
“这不是马充吗?没想到你我二人又相见了!”
不用问,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汪直了,马充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随后向左扭头,朝上望去。
“你家中不是延安府吗?为何会出现在开封?”
只见火把火光明黄相间,汪直身穿四爪飞鱼服,眼神似刀,怀疑的盯着马充。
“禀大人,小人去年年中时,受河南巡抚秦纮赏识,他上奏折推举下官为开封杞县县令,如今已上任半年有余。”马充低头回话。
汪直见马充竟以举人的身份当了县令,虽说并无不可,但马充只是去年参加了一次会试而已,又不是经历过许多次会试无望中进士,难道他放弃继续考功名了吗?
随后,汪直想起自从去年三月跟马充提了有时间来找自己,却一直不见马充来找自己,心中有些不满;又听到马充为秦纮提拔,心中更是不平衡。
再者,此番考察官员名单中正好有秦纮此人,汪直想着不如以马充为引,低调地探一探秦纮。
“带他进院中问话。”汪直说完翻身下马,接过了身边服侍之人递来的毛绒外套,双手一披,穿到身上,一边系着衣领的带子,一边吩咐众人。
“是!”那两个百户照例用刀柄抵着马充,原路返回到了院中。
汪直坐在了众人从屋中搬出的凳子上,见马充此刻仍直挺挺地站着,没有和遇到的其他县的县令一样,跪着等候回话,不由张口就来:
“不知你的官帽是价值多少?莫非觉得不甚值钱不是?”汪直眯着眼睛,脸色冷峻。
“回大人,下官这顶官帽,由染布,红线和孔珠而成,由朝廷礼部颁发,值不了一钱银子。”马充行了一礼,依旧站着回话。
汪直本想借机吓唬马充一番好让他跪倒在自己面前,此刻听到马充把官帽原原本本的价值说了出来,心中一乐。
“哈哈!今日一见,果然又听到小弟你的奇思妙语,来,赐座!”
“谢大人。”马充不卑不亢地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