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初雪中,月曦华与夏雪瑶意外相认,两人仔仔细细得将这段时间来的所见所闻说与对方。听完夏雪瑶的经历,月曦华若有所思:“你是锦阑的十三公主,是锦阑皇后所生……”
夏雪瑶点点头:“是啊,来栖凤山之前,在皇宫里见到了六姐和九姐,还见到了我三哥,其余的没见到。原本以为会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勾心斗角,结果发现她们还都挺好的,尤其我三哥最疼我。”
月曦华笑笑:“这不是很好?至少身份在这,不会担心受欺负。”
夏雪瑶也十分赞同:“这倒是,本来还担心人生地不熟的要被坑,结果没想到命挺好,还成了公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月曦华看着夏雪瑶也笑着点头,却在心里仔细回想了一下,华觞与锦阑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利益纷争吧。
栖凤山高耸入云,银默在山腰至山顶的路上设置了迷阵屏障,避免村民误入。故而月曦华平日里的生活十分单调有规律,也基本不下山。只有银铃偶尔下山采购,而月曦华和夏雪瑶就待在山顶学文习武。
这日正午,月曦华和夏雪瑶正在屋前空地上扎马步,这是银默要求的,尽管这大半年来,月曦华的武功已小有所成,但银默仍旧不放松对她基本功的要求。而夏雪瑶,每逢银铃下山采购,她总是会过来跟着月曦华一起练习,平日里两人练习的时候都是分开的。
因为银默与银铃虽师出同门,所习内功心术却多有不同,银默集众长取精华,除却师门功夫外,自有自己的一套路数,而银铃却不太一样。故而尽管师兄的武功高出自己许多,为了夏雪瑶考虑,银铃也很少要求夏雪瑶与月曦华一起,只担心功法相冲会得不偿失。
“哎哟我不行了,曦曦,我撑不住了,好累。”夏雪瑶一屁股坐到地上,“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吧,我撑不住了,我要躲会儿懒。反正师父不在,师伯对我要求也不高,我不行了,我要歇会儿。”说着,夏雪瑶“吭哧吭哧”地挪到了另一边有阴凉的地方去了。
月曦华深吸一口气,继续稳住自己的心神,前段时间师父新教了一套剑法,她还没有参透,正好趁着这会儿功夫仔细思考。
与夏雪瑶不同,银默对于月曦华的要求是越来越严格,有时候银铃都觉得太过严厉,毕竟月曦华还小,此事急不得。可当银铃去劝说银默时,银默却无动于衷:“你去问问曦儿,她若觉得我严厉,我自会降低要求。”
于是银铃就真的去问月曦华,结果月曦华却摇摇头:“师父其实对我很宽松了,曦儿重任在身,容不得半点马虎。”一句话便堵住了银铃所有想说的,她只得郁闷的离开。
后来的银铃才彻底明白,月曦华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山上的日子平静且无聊,月曦华每日都按照银默制定好的计划执行。这么一晃,就过了三年。三年后的月曦华已经八岁了,这三年里,她从未下山过,每日都是在山上潜心修习。
这一日,银默没有再给月曦华布置新任务,却让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装好。
月曦华纳闷,但依旧照做了。
“这三年你的功课已略有所成,但光闭门造车是不够的,从今日起,每三月为师带你下山待七天,多些实践才能学以致用。”银默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此番下山需得易容,记住,你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跟着师父出门历练涨涨见识,切莫招摇。”
月曦华乖乖点头,乖巧的坐着让自家师父给戴上了人皮面具。第一次接触这么个新奇玩意,月曦华没忍住,左看看右摸摸,好奇得不得了。
银默微微勾了勾唇角,也没说什么。师徒二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下山了。
等到这边夏雪瑶做完功课来找月曦华,才从师父那得知他俩下山了。夏雪瑶扁扁嘴,撒娇:“师父,我也想下山历练,你也带我去好不好嘛?”
银铃屈起手指敲了敲夏雪瑶的脑袋:“你啊,整日练功偷懒,说起玩倒是兴致高昂。曦儿用功,到了可以下山历练的时候,你还早着呢!况且就你这玩心,下山也是去玩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山上认真练功才是正道。”
夏雪瑶委屈地抱住头,郁闷的撇嘴。
仙霖镇客栈中。
月曦华抱着小包袱乖巧地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看着自家师父与掌柜交谈,暗想:师父也戴了面具,这换了张脸看起来还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烟火气呢,不过还是很好看~
很快,小二便端了饭菜来,月曦华一边抱着碗吃饭一边问:“师父,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
“先在仙霖镇待两天,上次来也没带你好好看看。”即便只是寻常的吃饭,银默的动作也极其斯文好看,举手投足间自带了一股子风范,惹得周围不少人都偷偷看过来。
银默自是察觉到了,略微一皱眉,觉得有些麻烦,但也未放在心上,仍然动作优雅地向月曦华碗里放青菜。
月曦华原本正抱着自己的小碗吃肉吃得欢快,冷不丁地出现一筷子青菜,只能欲哭无泪地抬头看向始作俑者,然后认命吃掉。
吃过午饭,银默带着月曦华在仙霖镇的街道上慢慢走着:“仙霖镇位于栖凤山下,也是最接近锦阑的位置。仙霖镇的太守名唤萧远,骁勇善战也很清廉,所以百姓一向安居乐业。仙霖镇属边关重地,此地有驻兵,历来都是武官在此镇守。”
月曦华认真听着,不时地点点头,却忽然被撞了一下,于是下意识地抓住那人的手,是一个穿着旧衣服的小男孩:“喂,你这偷盗的手法也太拙劣了吧?”
那小男孩目光躲躲闪闪的,支支吾吾:“我没……没有,你冤枉人……”
月曦华挑了挑眉,伸手便从他袖口里掏出一个锦袋:“我可没冤枉你,这是什么?”月曦华将锦袋递给在旁边好整以暇看戏的自家师父,“依华觞大律,偷盗可是犯法的哦,跟我去见官!”
周边人渐渐注意到这里,也都围了上来。有人劝月曦华:“小姑娘,这小男孩也许有什么不得已之处,何必送他去见官呢?”
月曦华笑了笑:“这位大娘,这小少年有手有脚,怎么不能养活自己?仙霖镇向来民风淳朴,这么小的孩子就会偷盗,不能排除他背后有人指使。万一将来偷盗成性,岂不成了祸害?”
听她这么说,有人觉得挺有道理:“是啊,这小姑娘说得对,是该去见官。”
也有人认出了这小男孩:“这不是城隍庙的小石头吗?他之前就偷过别人钱的。”
听的这话,月曦华歪了歪头看向那小少年:“哟,你还是个惯犯啊,那我就更得送你去见官了。”
那小少年始终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挣脱,就沉默地站着。
“小石头!”突然围观群众里出来另一个穿着藏青色衣衫的少年,这少年衣装整洁,衣物因洗了多次还有些发白,但看得出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人家。
月曦华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那少年将那小男孩抱住:“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有没有伤到哪里?”确认了小石头没有什么伤之后,那少年站起身,拉着小石头转向月曦华和银默二人。
少年微微欠身:“很抱歉给二位带来了麻烦,小石头是我的弟弟,只是因为小时候受到刺激精神有些失常,他偷了二位的钱财,我会如数奉还,还请二位高抬贵手,莫与他计较。”
月曦华看了看这少年,说:“他倒也没偷成,不过你既然是他的哥哥,可要看好他,今天要是换了别人,可等不到你来就要送他去见官了,当然,见官都是轻的。”
少年认真点头,再次道歉:“我明白,多谢二位。”
月曦华已经转身跟着自家师父向前走了,随意地挥了挥手。那少年看着两人的背影再次深深鞠躬。
“师父,我刚刚趁机给那小石头把了脉,他的脉象有些奇怪,不似常人一般。”月曦华跟在银默身后,“就是既不像正常人那样跳动很健康,反而非常缓慢,跟快要停止了一样。”
银默点点头:“大概率是中毒,慢性毒药,会让人逐渐丧失神智,最后丧命。不过毒性不强,所以基本察觉不出来。”
月曦华恍然大悟:“是迷神!不过应该是剂量很小,所以只能显现出一点征兆。那我们要回去救那个小石头吗?”
银默点头:“自然是要的,但不是现在。”
“啊?”月曦华这下惊讶了,“不是现在?”
银默看了月曦华一眼:“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你会再遇见他们的。”
月曦华费解,不过师父说的话自然是对的:“那好吧。”
七天过得很快,月曦华跟着自家师父先是在仙霖镇待了两天,又去附近的久安县待了好几天,才回到了栖凤山。
一回到栖凤山,夏雪瑶就扑了上来:“曦曦你可算回来了!我一个人在山上好无聊啊!”
月曦华“嘿嘿”一笑:“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说着便从包袱里掏出了一盒糕点。
“思源记的桃花酥!曦曦我爱你!”夏雪瑶双眼放光。
“我知道你爱我,呐,给你。”月曦华十分受用。银铃在旁边哭笑不得,自己这徒弟!
栖凤山的花开开落落好几茬,转眼间又过了三年,距当初第一次上山已经整整六年过去了,月曦华和夏雪瑶也都十一岁了。
这日午后,这两人凑到一块嘀嘀咕咕,不知在弄些什么。
银铃好奇,上前询问,这两小姑娘却怎么也不说。银默却照常淡然半点不好奇,只是近日里走神的次数却明显多了起来。
到了夜间,月曦华和夏雪瑶偷偷摸摸地从自己房间中溜出来,在空地上汇合。
“瑶瑶,东西都带好了吧?”月曦华不放心,又询问了一遍。
夏雪瑶拍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都带好了。”
月曦华默了一下,没敢说,就是你办事我才不放心。
夏雪瑶拉着她往前走:“诶诶曦曦,快走了,不然一会儿被发现了。”
月曦华却摇摇头:“等一下。”忽而跪下,冲着银默住处的方向认认真真磕了三次头,方才站起来跟夏雪瑶一块下山。
两人刚走,银默便推开了窗户,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银铃站在他身后,担忧地问:“师兄,这样真的好吗?她俩才十一岁。”
银默仍旧沉默地看着远处,就在银铃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银默忽然开口:“这是她必须要走的路。”
即便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他还是要推着她走上这条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替她扫平障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