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周小粒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可脚下踩了不知什么东西,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哗啦一声刺响。
“谁?!”
屋子里的周玉正瞪着眼睛胡想,听了这声音,猛地翻身下了炕,抽身就出了门。
门前却是安安静静,只有藏在草间的蛐蛐叫声和自家婆娘山响的呼噜声互相配合,听得周玉有些错乱。
难道……是他出幻觉了?
直到关了门,周玉都未发现自家房顶上影影绰绰的三道黑影。
自然更是瞧不清周小粒脸上混合着错愕和惊恐的表情。
“你……你是谁?”
周小粒只感觉自己浑身虚浮,脚下年久失修的瓦片仿佛随时会碎,摔她个狗吃屎。
眼前却是一个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子,只是他一身黑衣,脸上的大部分也被面纱掩盖。周小粒瞪得眼睛都酸了,也只瞧得清他那双黝黑晶亮的瞳仁,以及斜飞入鬓的剑眉。
等了半晌,都没有回应。
周小粒想了想,声音有些颤抖地道,
“你不杀我,就把我放下去吧……”
“我恐高。”
恐高是真的,但眼前的人不明白恐高二字是何意思也是真的。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没吭声,拽着周小粒的胳膊就飘进了风里。
再落地的时候,周小粒终于把喉咙里强忍的尖叫又咽了回去。
“你……你要干什么?”
周小粒盯着眼前目不斜视的人,声音有些颤抖。
刺客?暗卫?盗贼?
她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
总之,眼前两人都着黑衣,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干的也不是正大光明的勾当。
可她一个小村姑,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道清冽的声音便入了耳。
“你先把手放开,我再告诉你,我要干什么。”
什么?放开谁?
周小粒的脑子有些懵。
倒是黑衣人身后那玉冠束发的少年冷哼一声,略带威胁地道:“快松手!刀剑无情,小心我砍了你的手去喂狗!”
“阿其!”
流光潋滟的目光一转,黑衣人微微皱眉地看向了窜开老远的周小粒。
被称为阿其的少年却是愤愤地抱了肩膀,回了身去。
阿其?
双手蓦然放空的周小粒盯着眼前的两个人,脑子终于恢复了运转。
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在山上的时候,那语出恶言的少年曾把刀剑置于她的脖颈,这人也曾满身是血地倒在她的肩上。
浓重的血腥气尚存鼻息之间,眼前的人却中气十足地站在这里,实在是让周小粒有些恍惚。
定了定神,周小粒有些警惕地又退半步。
“你……你们是山上那两人?”
她心知这话是明知故问,却仍希望能拖延时间,让她弄清这两人的来意。
“废话!”
少年唇瓣微吐,不屑地落了两个字出来。
这一次,黑衣人却没阻拦。
夜色已愈发浓重,衬得乌发墨衣的二人几乎要隐了身影。周小粒却觉心里发慌,隐隐觉得不妙。
她是救了这人没错,可若是为了答谢救命之恩,无论是谢礼还是口头感激,都只管白日里来就是了。
如此踏着夜色而来,又悄无声息作隐匿之态。
难道,是自己撞破了他们什么隐秘,而今追杀至此?
周小粒心头暗凛,面上不动声色,脚下却微微移了方位,做好了与对方动手的准备。
沉默了许久的黑衣人对她的警惕却视而不见,垂在腰间的手蓦地一抬——
吓得周小粒双腿一扎,摆好了迎战的姿势。
转眼,却见那人轻轻地将脸上的面纱摘下,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孔来。
如雕刻般分明的五官,无不精致绝伦。坚毅的剑眉星目之下,是如峰的挺鼻和薄若灿桃的唇瓣。蓦然看去,竟仿佛笔墨勾勒出的人物一般,让人顷刻便能沉沦。
相比于那天在山上,他的脸颊上多了几分薄润的生气,更是衬得整个人英挺卓绝。连浓黑如墨的夜色在他面前,都无法将此人遮盖于方寸之间。
周小粒呆了,完完全全地被眼前这男子的容貌惊呆了。
男子身后的阿其却是万分不屑,心里冷嗤一声,暗道自己的主子看走了眼。
这小丫头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是替主子挖了倒刺出来,拿了一瓶写着怪字的药给他。
除此之外,她相貌平平,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想到之前自己陪她在山上浪费一整夜的时间,阿其更是觉得愤愤不平,如果不是主子带着目的而来,他简直想即刻就走。
“你……你叫什么名字?”
周小粒只觉得口唇干燥,本想问对方为何而来,嘴一瓢,却说了这句话出来。
黑衣人微微一愣,脸上便又风平浪静。
“在下姓苑,”
想了想,又补充道:“苑祁正。”
听了这毫无意义的答案,周小粒有些发懵。
所以,她要听他的名字干嘛?
周小粒怨自己没见过世面,恨得差点咬到舌头。正犹豫怎么问来人目的时,那人却一抬手,由着后头的少年不情不愿地递了个小巧滚圆的东西上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苑祁正的声音有些冷淡,“今日相赠此礼,请姑娘谨纳。”
什么?
周小粒有些迟疑地朝着那滚圆东西看去。
借着淡淡的月光,周小粒仿佛能瞧得出,那东西是个蜜罐的形状。
所以,这二人锦衣夜行,只是为了还她那个打碎的蜜罐而来的?
一时有些无语,全身的戒备也尽数散去。周小粒把步子放平,刚想问出胸中疑惑,就听得一阵“咻咻”的冷箭声音传来,引得院里三人一同朝前看去。
仿佛一道幽深的暗影,苑祁正一拉面纱,抬手就接过了四支冷箭。方才那别别扭扭的阿其也紧张起来,在苑祁正耳畔低语两句,二人便如夜幕中的两道轻风,瞬间便消失在了周家院子里。
临行之前,周小粒仿佛见那苑祁正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可那眼神短促如同方才的冷箭,她甚至没时间去探究其中的含义,眼神便随着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良久,周小粒才从方才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
冷箭没再出现,周小粒猜测是他们引开了隐在暗处的人。浑身僵硬酸涩的感觉重重袭来,周小粒的脑子停不下来,身子却已有些承受不住了。
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了两步,周小粒只听脚下“咚”地一声,仿佛踢到了什么东西。
定睛一瞧,却是方才那苑祁正手里握着的蜜罐。
用蜜罐答谢救命之恩,这人思路还真是清奇。周小粒无奈一笑,刚抬手去拾,冰凉的触感连同沉甸甸的重量便落入了她的手心里。
这是……
周小粒有些奇怪。
再一瞧,她差点尖叫出声。
这这这这……
竟然是纯金铸成的蜜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