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卓达QQ空间里的访客,“钦”和“竹有节”引起了耿翊伟的格外注意。
钦是因为浏览频率;竹有节是因为空间个性。这两个人资料的所在地刚好都是山东淄城。
钦的空间日志倒是没什么值得她去特别关注的,无非就是网络上转载的一些好文章。而竹有节的日志就不一样了:不难看出,有很多诗词都是出自于本人创作。
《乙酉夏晚暴雨倾盆》:初伏首日夏三庚,晚来骤雨捶昏篷。青葡羞遮欲及第,紫李笑落显丰登。
这是竹有节空间的一首七言绝句,她不自觉的诵读起来,闭上眼睛,鲜活的画面立即在脑海里清晰的浮现出来:
夏至过后的第三个庚日是入伏的第一天,傍晚的大雨急急如律令的像小拳头一样,打在黄昏的农家帐篷上。粉青的葡萄因为有了丝丝转变的红色在绿色葡萄叶的遮掩下越发显得娇羞可爱,已经成熟的李子因为暴雨的冲刷落了一地,它们欢快的笑说着这个风调雨顺的五谷丰登之年。“骤雨”,“捶”,“青葡——紫李”,“羞遮——笑落”,“欲——显”,“高科及第——五谷丰登”,生动的用词,工整的对仗,严格的押韵……她忍不住想起几天前,那个瓢泼大雨、微微凉爽的傍晚,自己又何尝不是躺在一楼落地窗前的小榻上,倾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愉悦的沉沉睡去呢。
《约定》:你说你喜欢远方的水秀山青/我又何尝不呢/总想身心徜徉/做一次无期的旅行/如果有一天/你我的聚散不再如荷塘的浮萍/一定携手相约/共赏绮丽的风景……
读到这里,她猛的记起四个月以前去博城的那个清晨,刘卓达随口朗诵的那几句诗——这个竹有节,一定就是他口中的那位朋友!
犹豫了数秒,她还是申请添加了竹有节为好友。对方并没有通过,“也许是不在线吧。”她对自己说道,继续浏览着他的空间。
感情是有保鲜期的,赵文德与她如是,她与刘卓达亦如是。更何况,在感情的双方之间,谁也意想不到会有什么样的误会、叵测存在着。
因为和欣的自觉卑微与忍让,在她和国超的感情世界里,多的是和谐融洽、似水如鱼。这常让李钦瑟羡慕不已,然而如果让他寻一个和欣这般的女朋友,他是万万相不中她的学历的。罗芳茜对她依然是不愠不火,让他颇为着急。在一个酒醉后的夜晚,他送她回家,走过楼前的小花园里,望着她高挑的背影,蠢蠢欲动的他忍不住上前牵住了她纤细柔嫩的手。
“你……”罗芳茜恼羞道,随即用力挣脱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觉得……”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普通的异性朋友,你这样吓到了我!”
“可是,当初卓达和一楠介绍我们认识,说的很清楚啊,就是处男女朋友关系去的。”
“我已经给表姐答复了。”
“我知道,一楠说的是‘相处相处试试看’啊!”
“对,那就是我的态度,试试看,但是我们还没有发展到你刚才想要的那样。”
“恋人之间,都两三个月了,我认为拉拉手再正常不过了,甚至……”
“请注意!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并没有任何要发展成为恋人关系的苗头。”罗芳茜坚决的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好吧!那我继续等待,会一直等到你态度的转机。芳茜,我觉得你也应该要考虑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实在是太喜欢……”
“不早了,你回淄城吧。”罗芳茜在他将要表白的时刻,再一次打断了他,头也不回的走向独栋的别墅。
李钦瑟气馁的在空中挥了挥拳头,“普通朋友!任何苗头!”他气急败坏的重复着她刚才的意思,转过身,悻悻的离去。
这种事,他觉得并不合适对刘卓达和王一楠讲,他甚至怀疑罗芳茜是不是有同性恋的倾向。额头出了一阵冷汗,他掏出手机给国超拨了过去。
“怎么了呢,李老师?”国超明显的压低着嗓音。
“哦!你在哪呢?声音这么低。”
“我在万达影院呢,陪你嫂子来看《头文字D》了,过会儿我打给你。”
接着就是“嘟嘟……嘟嘟……”挂线的声音传进了耳畔。
“嘿!这狗粮撒的”李钦瑟倒吸了一口气,想想此时他们搂搂抱抱、柔情蜜意的缩在万达影院的深背沙发里,与刚才罗芳茜对自己的态度形成的鲜明对比,无奈的叹口气,向自己回淄城后的主战场——鲁艺之美驶去。至少,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瑾还会在网上,可以陪自己聊会儿心里话。
“在干什么呢?”登陆QQ以后,眼见黄色大波浪头发,调皮的眨着一只眼睛俏笑的头像果然是彩色的,他的心也仿佛是被略微的安抚了一下下。
“浏览了一下QNLY的官网,在看今年的秋款。”
“哦?现在不是还早吗。”
“不早了,一般会在九月份上新的。现在就应该计划好,过几天就要去参加订货会了。”
“哦……参加订货会要去北京吗?”
“对啊!”
“那可以带我一块去吗?”
“好啊!前提是你请我吃北京烤鸭。”
“那绝对没问题。”
“那咱们定好全聚德见?”
“不太好吧?”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不太好是指?”
“我个人觉得还是大董要好一点。”
“大董?原谅奴家一头雾水。”
“奴家,哈哈……我在北京的时候,吃过几次大董的烤鸭。他家的口感是最棒的。”
“是吗?他们不是说什么......‘不到万里长城非好汉,不吃全聚德烤鸭真遗憾’,在北京的烤鸭中,全聚德的名气不是最大、最正宗的吗?”
“我个人觉得,如果把北京烤鸭框定在一个‘正宗’的龛架里或者是‘传统’的案板上,那就没什么意思了。那些所谓的‘老字号’、‘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国驰名品牌’、“免检产品”……对不对?名气、正宗,有些时候和好吃、口碑可能是相悖的。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否定全聚德的烤鸭不好吃。”
“我不得不说,你看待问题的视角真的很特别。有可能,单说‘烤鸭’这个话题,与你在北京待过那么久有很大的关系。”
“呵呵,也许吧,我有一个哥们儿是八旗子弟,对于北京烤鸭,他专门带我研究过,这里面的学问真的好深的。”一提起北京的烤鸭,郁闷的心情得到了极为有效的改观,他的兴致被越来越高的提了起来。
“是吗?愿闻其详啊,快给我讲讲。”
“好,先说你刚才提到的正宗。正宗的烤鸭有两大源流,一是明代永乐年间迁都北京跟随而来的焖炉烤鸭;另一个是满族入关,跟着他们的习俗频繁的出现在宫廷之内的挂炉烤鸭。但是在以后的发展过程中,这两种方法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改变。比如说最早的湖鸭被替换,主要用填鸭和谷鸭——对了,谷鸭好理解,就是吃谷米长大的,你知道填鸭是什么品种吗?”
“这个真不知道,你是想说它类似于网上流传的‘肯德基’、‘麦当劳’他们所用的鸡产品吗?”
“那倒不至于。填鸭是一种特殊成长发育的鸭子。它在小鸭一个半月时开始人为填食,要么手工要么机器注入。半个月,也就是十五天左右,肥育结束。这期间,鸭子的活动被限制,很快就会长大长肥。这就是现在北京挂炉烤鸭的最主要食材来源。”
“哦,我是应该是说它科学化呢还是人为的拔苗助长呢?”
“我觉得吧,除了追求经济效应,应该也与人们想要吃到嘴里的那种又酥又脆的口感有关系。”
“哦……”
“还有改进的地方,比如说改用果木烤;比如说丰富到现在的卷葱、黄瓜瓤,蘸甜面酱,卷饼吃。”
“哦,最初他们应该不是这么吃的。”
“应该不是吧。刚才所说的两派烤鸭的鼻祖,也就是一直流传到现在的‘便宜坊’和‘全聚德’。”
“古往今来、赫赫有名、如雷贯耳啊!”
“不可否认,你的词语运用比得上李万钧了。”
“什么梗?”
“玩笑话。”
“我觉得不是,李钦瑟……李万钧?肯定是有关联的。”
“呵呵,我的另一个哥们儿,但不是那个贝勒爷。”
“贝勒爷又是什么梗?”
“刚才说的那个满人。”
“哦,哦……八旗,八旗。”
“嗯嗯,这些人物介绍呢以后再说,咱们接着谈下一话题——母猪的产后护理。”
“哈哈!”
“接着说烤鸭。”
“好,说烤鸭!”
“焖炉的便宜坊,挂炉的全聚德。要说正宗,大概非他俩莫属了。”
“报告,我可不可以打断一下?”
“报告准许!”
“这个焖炉和挂炉,有区别吗?”
“当然有啊,区别太大了,直接影响到消费者的口味啊!”
“呃!钦同学,请详细说明一下。”
“好的,舒老师。”轻松诙谐的网聊让李钦瑟在此时彻底忘却了内心的烦闷,滔滔不绝的给舒瑾琴讲起了北京烤鸭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