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又有一人从上空掠过。此人脚踏着一朵苍狗白云,一身衣衫褴褛,打着各色补丁,背后还背着大大小小的布袋。面容不修边幅,胡渣满腮。脚上穿的是一双登山木屐,内有一前一后两木槽放鞋跟,上山后高,下山前高。
此人既能腾云驾雾,却又穿着这凡人登山所用装束,实是令陈后不解。
“‘浮霞客’徐南明!此人便是造化派的散修了,他认为云霞浮于天际,是最能得日月精华之物,所以他云游四海,攀登万仞险峰,昼夜苦守,待得有充沛灵气的云霞浮过,便用他身后的乾坤袋捕集,或炼化或另作他用。
而他因长期呼吸吐纳各座奇峰灵山的云霞,又观摩了无数云卷云舒,竟然让他练出一套‘五十六山烟云散手’的了得功法来,其中一山更有一山奥妙,万幻多变,不可端倪。听说他近年出没于西象白虎境内采霞,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翼野来了。”
陈后又是一惊,他知道人类自东象开始繁衍,逐渐往其他三象迁移扩张。时至今日,东、南二象以人族为盛,北象神秘玄奥,却也有人类势力盘踞,唯独那西象人迹罕至。听说那里妖兽横行,弥漫毒烟瘴气,暗无天日,而那里的妖邪更是聚齐一伙,共称“万圣妖盟”,不时侵犯人族疆域。而那浮霞客竟然敢在那种地方修行,其实力与胆气实在不能小觑。
眼看徐南明的身影消失远去,陈后想走出袍子来,哪知道刚迈出一步,化方千机就一把按出他的肩头说道:
“别动!他还没走远!”
可惜为时已晚,一团墨绿色的毒雾飞射而来,化方千机又岂是虚名之辈?一掌推开陈后,另一手将袍子急速旋转,那团毒雾被搅动的劲风吸入了袍子,不知去向。
“果然有人在左近隐匿!”
抬头望去,徐南明正悬浮半空,盛气凌人,没有刚才半分邋遢模样。只见他双掌对地,掌心是如刚才毒雾一般的墨绿色,阴森异常。
紧接着他又双手一翻,雾气由绿转紫,收聚成团对着二人,冷言道:“还未请教!”
化方千机自知躲不过,也不稍露怯色,带着那张诡异的笑脸走出,朝东南西北各作了一个揖,赔笑道:“小的是跑江湖卖手艺的把戏人,看官开口,把戏人也不敢藏拙,只好献丑。还请各位看官看客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把戏人也方便讨个生活。”
徐南明听到神色一凛,收起了些许怒意,拱手问道:“照面的可是‘鬼手戏世’化方千机?不知隐却一旁有何贵干?”
“嘿嘿。把戏人不耍把戏,自然就只会看别人的戏精不精彩了,莫非浮霞客先生对把戏人这个爱好有所指点?”
也许是听过了化方千机的名头,知道此人虽生性怪僻,好戏成痴,却也不会主动挑起事端,与其他势力结怨,倒也对他的话信了大半。又瞥了瞥一旁的陈后,修为还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于是平淡道:“不敢当。”
徐南明说完束手扬头,一言不发又没有转身离去的意向,实在是令陈后费解。
而化方千机顿时明白过来:如果徐南明就此离开,日后旁人会说他“浮霞客”是畏惧“鬼手戏世”的名头怯战而走的,所以在等着化方千机给台阶下。而陈后涉世未深,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门道。
化方千机自然不想闹僵,赶忙说道:“只听说浮霞客先生有白、黄、橙、红、紫五色霞功,这手绿雾想必是西象之行的收获吧?如此说来名震天下的‘五十六山烟云散手’也是大有精进了吧?”
徐南明颜色稍霁,摆手道:“哪里哪里,修炼之人论精不论博,可我这一趟下来,前面那几手还未运用自如,五十六招倒是平添成六十四手了,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和化方兄有缘一遇,何不一齐北上,前往那天鹰府祝寿?”
徐南明当然没这份好心,只是他觉得化方千机这个人十分棘手,宜解不宜结,但又怕他卷入此事给自己添麻烦,所以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事关天鹰府一派存亡,让他不要引火上身。
可谁又想去凑这个麻烦呢?化方千机婉拒道:“把戏人哪有这个福分?天鹰府贵为翼野第一大宗门,结交的哪个不是如徐兄这般的人杰名宿?把戏人也只敢在街头献丑,绝不敢在高门面前卖弄。”
“既是如此,徐某也不强求了。”
正和他意,浮霞客挥袖北去。
“祝寿?给什么人祝寿?”
化方千机怪异的看着他:“你究竟是哪个山沟子里钻出来的,怎么消息如此闭塞?”
陈后摸了摸鼻子,不幸被他言中。
“数日前天鹰府昭告天下,言明老府主詹沧难十日后逢千岁大寿,同时破关而出,结束长达数十年之久的大关。值此双喜临门,特邀翼野群雄作客庆寿。”
“修行之人也贺寿的吗?”陈后想这修士都是与天争命,不理会世俗的繁文缛节,怎么会这样大张旗鼓地庆生呢?
要知道修行之人寿命悠长绵延,无法用世俗礼法度量,又因以修炼为重,若是被这些繁务缠身,难免滞后修行。所以除非遇到非常契合功法的道侣,一般修士只有在修行遇到瓶颈之后才会选择成家,是而百岁之后娶妻生子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例如詹沧难千岁大寿之时,其长孙詹天应还年轻得很。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想那几十年前詹沧难长子陨落,次子出逃,自己无奈复出掌权,但还是阻止不了天鹰府日薄西山的局面。于是老府主毅然闭关不出,潜心修炼神功,待得大成之日方可出关挽大厦之将倾之势。如今他既广邀群雄,想必是已然功成,以祝寿为名,行立威之实,来告诉天下人他天鹰府还没完,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