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阿爹能够早日平定彝丘叛军,平安无事的回京与我和阿娘团聚,希望林妈的身体可以早日康复,还希望能与阿辞阿瞳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阿辞说,只要在流星划过天际的那一瞬间虔诚的许下心中所愿,善良的天神就会实现你的愿望。
她的愿望最是简单不过,仅仅是想与阿爹相见,想阿娘岁岁欢喜,想林妈的病根抛掷而空,想与伙伴深情厚谊。
可是善良的天神并没有实现她最真诚的愿望。
林妈的病情愈来愈严重,伙伴也离开她随林妈隐居养病,阿爹终归没有回京看他的小女儿,最后阿娘也死了。
她再没有过什么愿望,人失望多了,难过久了,总是会不愿的。
放眼望去,瞭望无际的水面波光粼粼,映着万家灯火的倒影,莲花灯犹如星河般星星点点的洒落在河面上,花蕊中摇曳的火光微微轻晃,寄托着无数人的美好愿景飘遥远去。
静思了良久,终将莲花灯轻放于河面,星眸微闭,双手合十,一如往昔般虔诚的默许心愿。
“许了什么?”芙笙凑过脑袋,迫切问着。
她眸光轻转,莞尔一笑:“你猜。”
芙笙听后尴尬的咳嗽两声,转过头去,小姐还真会现学现用。
在河岸边有许多人蹲身放着莲花灯,皆面露喜色,相信这盏莲灯会承载着他们的愿望飘向远方,终而实现。
苏喻欢千辛万苦找到姬无忧后,就见她静静的坐在河岸边,眸光沉敛,不知凝着何处,嘴角带着些轻许的笑意。
她拖着疲累的身子,走至姬无忧身侧,笑的得体:“妹妹可让我好找。”
姬无忧垂眸,唇边的笑意渐渐收回:“是姐姐不中用。”
苏喻欢没恼,继续笑着,抬眼看向河岸的对立面:“妹妹,你看,舟游很快就要开始了,不晓得今年的舟游,会发生何许趣事呢。”
她抬头随着苏喻欢的目光看去,对面的河岸边停留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花舟,是夜晚要游视这片玺海湖的舟船。
“走吧。”姬无忧站起身子,没什么情绪,芙笙也很快站起来,跟着她离去。
苏喻欢勾唇轻笑,随之迈出几步与姬无忧并排而行走。
缓步上至朱雀桥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妩媚动人:“喻欢妹妹。”
苏喻欢与姬无忧齐齐回头。
那人墨发长至及腰,一双媚眼摄人心魄,饱满的红唇娇嫩欲滴,腰肢被白色的裙带盈盈握住,粉红色的裙裾上绣满了绽开的国色牡丹,高贵美艳。
“叶姐姐,你来了。”苏喻欢回望笑着,顿了下又补充道。
“叶姐姐的舞姿果真名不虚传,步步生莲,承回风,水袖蹁跹,韵还幽,怕是世间都寻不出第二人匹及你这曼妙的身段了。”
女子抬袖掩唇轻笑:“哪有,妹妹真是说笑。”
苏喻欢回身给姬无忧介绍着:“无忧妹妹,这是叶家的千金,叶楣,楣姐姐今日可是在神舞台上大放异彩,惹的众男子都为之傲人的歌舞而心花怒放呢。”
芙笙还暗自赞叹于女子媚人的容貌,得知她就是神舞台纵舞那位后,属实感到惊讶,没想到她竟还是家尊贵的千金小姐,倒是这副面相就看着不凡。
相比起来,姬无忧没多大反应,只淡淡的朝叶楣点了点头。
叶楣凝着那张夜色中的脸许久,看清后竟是不由得一窒。
也点头回以一礼,似是想到了什么,交叠在腰前的手指捏紧了些,笑的却是风轻云淡:“百闻不如一见,原来这便是赫南王的女儿,无忧。”
当朝镇北王与赫南王之女的事情相传的疯狂,她是听说过的。
说完,姬无忧低下的头又重新抬起朝她看过来,神色冷清,不知怎的,叶楣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发虚,可她自身傲人的气质不允许她显露这样的小心思:“走吧,舟游要开始了。”
真不愧是富贵榜居二的叶家,连游湖的舟船都打造的奢华精致,珩玉加铸,舟身雕篆着纹理清晰的牡丹花,豪无糙粗杂质,舟顶四角垂落下淡粉色的轻幔,妙如纱雾,更有琉灯的光辉交映在舟内,温馨感迎面扑来。
身后忽然一声温凉细语传入众人的耳中:“见过叶姐姐。”
叶楣闻声回头。
素静不施粉黛的脸蛋上透着几分虚弱的白,发间仅有一支制作粗糙的梨木簪稍作挽起,浅蓝色的素衣简陋干净,眉眼微垂,弱不禁风的模样看起来凄然楚楚。
叶家千金邀人与她共乘一舟,其中受邀的人便有苏喻欢,叶楣表示并不在意她会多带一人来,反而为此深感荣幸,所以姬无忧便被顺带邀约。
叶楣还等着她邀请的最后一人,宋家的小姐,宋婼桉,等候良久不见人影,却不料最终等来的,竟是她的二妹,宋妧淳。
若不是这番亲眼瞧见勾起回忆,叶楣险些就要忘记,宋家还有一个女儿。
瞧她这浑身上下的穷酸样,想来也是没少受到宋家的折磨与亏待。
叶楣掩下眸中的嫌弃,故作微笑着请她上舟,若是让人看出排挤的太过明显,怕是会被议论成有失气度。
宋妧淳乖巧的回礼,等待一众人皆上舟之后才缓缓踏入舟中。
叶家的舟船不仅外观雍贵,连带内部也奢华至极,空间足够一张香案的摆置,四人两两对立而坐完全不成问题。
姬无忧挑了靠近舟头的位置,随意坐下,而对面的宋妧淳轻手轻脚的坐在矮阁上,生怕玷污到这座高贵铸造的舟船,卑微的惹人心疼。
这小心翼翼的动作使姬无忧多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
宋妧淳摆正坐姿后,难忍的紧张感绷紧了她干瘦的身躯,交叠在双膝上的手不得安宁的紧捏着,素静的面容却是不显慌乱。
莫要害怕,她心中安慰自己。
虽然不能将厌恶感表示的太显眼,可叶楣还是怀有疑虑,为何宋婼桉将她这小妹塞过来,要知道,这可不是她这种穷苦人来的地方。
免不得想寻些有趣:“我记得你,你是宋家的二女,妧淳。”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即使早做好被提名问话的准备,紧绷的身子还是没忍住的哆嗦起来,她乖乖的点头回应。
“前些时日,宋家老爷的寿宴,你精心准备了一支《孝谱曲》,来做家主的寿辰献礼,以表孝心。”
不顾宋妧淳的感受,恶趣上来的叶楣还在继续。
“只是你太过争强好胜,为赢过你的长姐,你故意打扮的搔首弄姿,媚态尽露,使得受邀前来几家的风流公子对你另眼相待,可谓是夺尽风头。”
宋妧淳听后不禁抖了抖,薄唇轻颤着,眼眶中似有晶莹的泪珠打转,被生硬的憋制回去,忍住哭腔,答了一声。
“是。”
毫不避讳的承认,叶楣笑了笑,不再多言。
宋婼桉是宋家备受宠爱,自幼娇生惯养的嫡女,而宋妧淳则是最微不起眼的庶女,二房李氏去的早,宋家就成了正房崔氏的天下。
失去母亲的宋妧淳这些年备受崔氏母女的凌辱折磨,断发,剪裳,镣烤,牛鞭,但凡是受尽万千苦楚的疼痛都暴虐般的施加在她身上,仿佛能得到某种意义的快感,宋家老爷对此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她无从反抗,卑贱至骨髓。
也仅是在宋家老爷寿辰将近的时候,这对母女没有在针对与折磨她。
为的就是要她常年累月积攒的疤痕淡下,气色恢复至看起来与正常无异,穿上她们事先备好的娇娆云裳,逼迫跳那风骚露骨的媚舞,在老爷面前大跌眼镜,在外人口中传成恶意銀贱的风评,彻底将她的人生摧毁跌入深谷。
宋妧淳原本想着,没有人会相信她一个小小庶女的哭诉,因为她最有力的伤痕证据会被“保护”的很好,倒不如忍气吞声,总有一日崔氏母女总会没兴致的淡忘她,可到底还是她天真无知了。
不仅没有淡忘,相反愈加的狠辣,是要她去死,要她的命。
她不晓得崔氏如此作为是否是与生前的母亲有些恩怨纠葛,总之她实是无力摆脱这疼痛酸楚,暗无天日的囚笼。
人啊,存活于世,本就是个错误。
她不晓得究竟是为谁而活。
鬼使神差的,她选择了承认这些莫须有的污言栽赃,默默承受着多年非人痛苦的她,受虐已成了潜意识的习惯。
苏喻欢保持的笑容不变,始终处于看戏状态,不打算介入其中,静观其变,就在叶楣得意之时,姬无忧忽然开嗓。
“若我没记错的话,今日神舞台上行娆娇舞,搔首弄姿,媚态尽露的叶小姐,更可谓是夺尽风头呢。”
话罢,她邪邪勾起唇角,孤冷的眸色微转,看向叶楣的目光中尽是充满逗弄意味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