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山本就呈西北东南走向,这一转向西北,便一头扎进了苍然松海的深处,几日间行进下来,速度果然慢了许多。好在这一行人倒没谁着急,众猎户多一日便多一份银钱不说,光是新记录下的地图,那都是不知能换来多少金钱的;小乔来新得了修行的功法,更是分秒必争的修炼,如今竟已能缓慢运行起小周天来,除了每晚度夜如年的煎熬,时间的变化都已然有些感觉模糊了;至于带路的熊乐琪也丝毫没有匆忙的意思,每日里辨别好行进方向后,便是赶路、吃饭、聊天、打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游山玩水呢。
“李大哥,这几日辛苦大伙儿了,咱们深入斥山已经甚深,你们现如今可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夜晚宿营时熊乐琪边吃着新烤制的兔腿边问道。
“仙子不用担心,这一路我们把地图画的忒细致,往回走没得问题。”李十一答道:“仙子,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咱们是要回去了么?”
“没错,是要回去了,不过不是咱们,是你们。”
“仙子,是咱这些日子伺候得不够周到么?”李十一先坐不住了,腾地一声站起身道:“怎么?怎么还我们自己回去?您二位呢?”
“李大哥莫急,你们哪有什么不周到,我都快舍不得你们烤野味的手艺了呢!”熊乐琪笑道:“只是,我二人修炼已经进入某个瓶颈,确需寻找一些特殊的天材地宝和修炼场地,也许接下来要在这斥山中闭关上一段时日,现在已经到了左近,再要叨扰诸位,可就不应该了。”
李十一扭头看了看众猎户,回身道:“既然仙子这么说,我们自然是识趣的,何时回程就全听您吩咐啦。”嘴上虽这么说,神色里难免还是流露出一丝遗憾,毕竟每多一日便多一日的收获,这般机会怕是这一生只有这一次,谁都想多多益善不是。
熊乐琪素手拂过腰间,银锞子、银钱、散碎银子摸出了一大把,看那分量比起众猎户应得的佣金那是绝对是多出了不少。“李大哥,你们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天亮再走不迟。这些我也就不细数了,想来应该是够的。”说着便递给了李十一。
“仙子,您真是我们的活财神呐!这何止是够,这,这太多了!来,还给您些。”李十一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篝火的映照下亮闪闪的银子仿佛烫手一般,接着不是,往下分更不是,手忙脚乱地拿着银子往熊乐琪手里塞去。
熊乐琪轻轻摆手,在火光的映衬下玉手如化万千,李十一哪里递的过去?
“李大哥,你们就不用客气啦!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
李十一见推拖不过,只好千恩万谢地把钱分给大伙儿,拿到银子的众猎户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放到最妥帖的地方,恨不得时时刻刻让银子感受到自己的体温。
熊乐琪正要坐回到篝火边开始打坐,却发现乔来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向自己摆手,来到他身边道:“怎么?你心疼钱了?又不是你掏钱。”
乔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我和你说这个干嘛?小姐姐,你蹲下来,蹲下来我和你说。”
熊乐琪笑着蹲下身子,乔来凑近她耳畔低声细语起来,呵出的热气吹得熊乐琪耳朵一阵湿热,好不容易才听完他所说,便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你确定?”
见乔来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不再言语,熊乐琪摇了摇头转身向众猎户走去。
刚得到一笔巨款的几人正一边摸着钱袋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如何花销这笔钱,直到熊乐琪走到近前,这才有人反应过来。
李十一连忙起身道:“仙子,您还有什么吩咐么?我这就去办。”
熊乐琪摇了摇头,笑道:“李大哥太客气了,你们做得已经够好啦。”边说着手边拂过腰间,两本旧书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掌中,继续道:“我那小师妹天性纯良,见此行各位颇多劳苦,特意让我将此物赠予几位。”
李十一接过书册,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只见这两本书上分别写着《六合拳》和《六合枪》三个大字,“这……这是武功秘籍?”说话间李十一的舌头都有些打卷了。
“没错,你们恰是锻体期,这两本正适合几位修炼,足够让你们晋级炼气,勤加练习就算不能延年益寿,总也能强身健体,日后进山也能更多保障,也好让家人少些担忧。”
众猎户平日里也就是举举石锁、拿拿大顶,不过都是练些庄稼把式而已,但没吃过猪肉怎么也是见过猪跑的,当然知道手中这两本书的珍贵。
“使不得,使不得,我们……”
不待李十一推脱,熊乐琪摆手笑道:“李大哥,你就不要推脱了,我们姐妹二人一路进山多得你们照顾,这些只是小小回礼。你就收下吧,不然其他几位小哥儿可就急坏了。”说罢向李十一身后示意道。
李十一回头看去,自己那三个老哥们儿倒还好,两个子侄辈的小崽子听闻熊乐琪的话语,恨不得现在就蹦过来翻看自己手中的秘籍了。
李十一老脸一红,只得躬身向熊乐琪再施一礼:“让仙子您笑话了,这帮没出息的玩意!仙子所赐,我等就收下了,回到家必定给您二位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烧香磕头,保佑您二位一辈子福寿双全!”
“可别!那可折煞我们姐俩了。好了,你们休息吧,我也回去歇了。”
安抚了千恩万谢的众猎户,熊乐琪来到小乔来身边坐了下来,没好气道:“也不知道你这小脑瓜想得什么?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些东西?”
“不过是些你都看不入眼的东西,干嘛这么纠结?”乔来看了眼熊乐琪继续道:“我虽不知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但这么久了我也能看出来,你带上这几个猎户为的就是混淆视听,我帮你把这错误的印象坐得更实些,何乐而不为呢?”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你说的倒也对,那些东西我还真看不入眼,好了,赶紧早早休息吧,他们明天回程,咱们可还要往前走呢。”说罢盘膝坐好,静心打坐不再言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丹田,不一会儿功夫就进入自己的大周天循环。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熊乐琪照常把痛得缩成一团的乔来叫醒,将些微真元渡入他体内,以防让别人看出他体力不支。
早餐过后又是一阵寒暄,目送着众猎户沿原路返回,直到目之所及再也看不到众人的身影,这才转头招呼上乔来继续北上。
没走多久,熊乐琪便开始改变行进的方向,由西北转正北,再过不多时又转向东北,这才不再改变方向,一路向前。
只是与众猎户分开后,一路行进一路时不时地向后轻挥素手,激起树上、地上的松枝残雪,将二人走过的足迹重新掩盖,乔来虽早已看在眼里,却也不去点破。
直走了小一天,日头渐已西坠,正当乔来已有些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熊乐琪猛地停步不动,乔来一个驻足未稳,一头撞在了熊乐琪的屁股上,竟被弹了回来摔了个屁墩儿。
熊乐琪脸微微一红,回头轻啐了一口,也不理会坐在地上的小乔来,一言不发地环顾着左右,脸色略显凝重。
乔来坐在地上随着熊乐琪的视线看去,立时便也发现了异状,虽说现在估计已是谷雨前后,但这斥山腹地却是依旧颇多冰雪未化,苍然松海之下理应是一番斑驳雪景,可环顾左右莫说是一片积雪,就连水洼都不见一处,呼吸间口鼻隐隐有干燥之感,仿佛就连空气中的水气也是消失殆尽了一般。
两人正疑惑间,耳听得远处一阵嘈杂声传来,细听之下似乎是树木倒折的声音,又似乎夹杂着狂风吹过树林的哗哗声,但最关键的是这声音好像离二人越来越近了,空气中干燥之感也愈来愈强。
“恐怕不太妙啊,小姐姐,我觉得你还是先把那天晚上对付琴虫的气墙施展出来比较好。”
“哦?你难道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熊乐琪扭头疑道。
“大荒经有云:‘又北五百里,曰錞于毋逢之山,北望鸡号之山,其风如飚。西望幽都之山,浴水出焉。是有朋蛇,赤首白身,其音如牛,见则其邑大旱。’咱们恐怕是遇到这异兽了。”
“你开什么玩笑?此地离幽都山可还远着呢!更不用说这朋蛇乃是大荒时代的异兽,你想遇只怕还……”
熊乐琪这边话音未落,松海中传来一阵“嘎啦啦”巨响,眼前坚硬挺拔的松林如朽木般倒折开来,随着“哞”的一声震天价的牛吼,一个庞然巨物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熊乐琪呆立当场,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