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庞然巨物形似巨蛇,首如浸血,体若披霜,红白双色的身躯在这充斥着暗绿和深褐的松林间显得格外的扎眼;腹腔中隐隐发出牛哞般的声音,身周蒸腾起的热气鼓动着周遭原本的冷空气,在空中形成了有如水波般的律动,映衬着光滑绮丽的鳞甲竟有种如梦似幻的虚无感;虽说出现在二人面前的仅仅只有前半截蛇身,庞大的身躯尚还在身后的松林中不见其尾,但已然必须要高高抬起头来才能视其面目,若说此物是蛇,那之前所遇到的琴虫,那可真就是一只小虫子了,如此威势,不是那大荒时代传说中的异兽朋蛇又是什么?
熊乐琪正呆在当地喃喃自语着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而这朋蛇似乎也没曾想在此处能见到人迹,略一停顿下便向着熊乐琪张口扑来。
熊乐琪自是不可能坐以待毙,霎时间离体三尺泛着若隐若现金色光芒的金丹气墙便把二人安安稳稳地护在了其中,朋蛇当头一口便咬在了那层气墙之上,尖利的蛇牙摩擦着气墙发出滋滋嘎嘎的声响,其声如快刀刻划石板,甚是刺耳难听。
眼看金丹气墙将朋蛇阻隔在外,二人正要喘上一口气时,没想到异变突生!
这朋蛇见一口未能奏效,巨大的蛇首微微后退,一股肉眼可见的血色涌上了蛇吻,眼见着犹如利锥般的獠牙上暴起耀眼的红芒,再次袭咬而来。
獠牙与气墙再次相碰,刺耳的滋嘎声中金丹气墙居然爆开道道如蛛网般的裂缝,登时显得摇摇欲坠!
“这!这家伙也是金丹修为?还是金丹大……”
话音未落,在朋蛇獠牙的噬咬之下,当初面对琴虫时坚若磐石的金丹气墙便瞬间崩碎,化作了漫天零零散散的金光碎屑!
面对着当头而下的巨口,熊乐琪双臂一伸,一上一下撑住了朋蛇的双颌,仓促间发力震得熊乐琪一口逆血喷出,直接吐进了眼前深不见底的巨口中。明晃晃的獠牙近在咫尺,朋蛇双颌合拢的巨力压迫得熊乐琪一双玉臂也是嘎嘎作响,最让人恼火的是那巨口中探出的蛇信带着腥臭的黏液,在熊乐琪身上脸上舔了个遍,弄得熊乐琪满头满脸腥臭黏滑不堪。
“呸……呸呸……你!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泥捏的是吧?!”媚目微睁,神色为之一肃,黝黑的瞳孔慢慢变形高挑了起来,最后完全收束成一道细缝,顾盼间神光外放让人无法直视;贝齿紧咬,咯咯作响之间,原本玲珑可人的一双虎牙也慢慢粗壮尖利了起来;玉臂紧绷,衣袖霎时迸裂开来,条条青筋隐现,一丛丛黑毛银鬃透臂而出,恍惚间一对胳膊鼓胀了好几圈。
熊乐琪深吸一口气,双臂发力,竟把渐渐合拢的蛇吻又撑回了原位。
“小姐姐,小姐姐……我看它好像没有什么恶意,要不你们都稍微放松一点儿?”
“哈?……”瞟了眼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蛇首侧面的小乔来,熊乐琪没好气道:“你管它这叫没什么恶意?”
看了眼已经面目全非的熊乐琪,乔来似是毫不意外,继续道:“在你的位置看不见,我这边看得见它的眼睛,里面非但没有杀意,还隐隐有些示弱求助之意。”
“它这还算是示弱?求……求助?”熊乐琪现在不光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还没睡醒,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境了。
“你想啊,但凡蛇类噬咬之后哪有不用身子绞缠上来的?它现在身子几乎保持了原位没动,这里面肯定有古怪。”见熊乐琪一副迷茫的样子,乔来继续道:“小姐姐,不是我灭你的威风,你冷静一下想想,它要是缠上来,你可抵挡得住?”
“……好像还真不能啊……”熊乐琪暗自叹了口气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啊?”事到如今连熊乐琪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开始求助于眼前这个只有几岁的小孩子了。
“我试着看看能不能和它沟通一下。”说着乔来走到朋蛇眼前,仰着头冲着足有一人合抱大小的血红蛇目摆了摆手,大声道:“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么?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
话音刚落,没想到就得到了反应,硕大的蛇头微微下压了两次,那样子就像是人在点头一般。
“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就太好了,你们两个都冷静下来,你无论遇到什么难处,我都会帮你的,现在你们两个先慢慢收力,可以么?”
稍作犹豫,蛇头又微微下压两次,熊乐琪明显感受到挤压的巨力慢慢变弱,也便深吸了一口气竖瞳渐渐复圆,随着慢慢收力,钻出双臂的毛发也缓缓收回了体内,又变回了娇媚少女的模样,只是撑着蛇吻的双臂,那是无论如何不敢收回的。
“你这小家伙,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之前的琴虫你要放了,那眼前这个你打算怎么办呢?”
“关键不知道它到底怎么了啊……如果能知道,咱们说不定能做些什么。”
俩人正说话着,不远处传来阵阵树木倒折的声音,却是这朋蛇的后半截身子也缓缓从松林间游了出来。
直至此刻,这见首不见尾的上古异兽这才完全现身在二人面前,大略看去只怕这全长足足百丈有余,蛇身粗细也比一般人身高还高,横在面前颇具压迫之感。
又一阵淅淅索索,一条白生生的蛇尾出现在二人视线中,这足有成年人腰身般粗细的蛇尾,颤巍巍地冲着被熊乐琪撑起的巨口点了又点。
“问题出在嘴上么?”
乔来绕到朋蛇巨口的正前方,和熊乐琪一起仔细观察了起来,不一会儿果然发现了些许异状。
从那深不见底的巨口深处,竟有一道蜿蜒的血线流淌出来,这朋蛇头部本就是血红色,再加上血液流经口腔混合了蛇涎颜色也变淡了不少,滴落在地的涎水不过是仅仅略有淡红色泽,难怪之前难以察觉。
“嗯……小家伙,刚刚我被这家伙压得在它嘴里吐了一口血,会不会……”
乔来头也没抬道:“别说你能不能吐得那么深,就眼前这些血水,要都是你的,小姐姐你早变肉干了。”又仔细端详了半晌,乔来转身走回到蛇首侧面,一边冲着蛇目挥手,一边道:“你是嘴里面出了问题?需要有人进去处理?是吧?”
朋蛇闻言,蛇头连连下压,冷冰冰的血红巨目竟也泛起了温和之色,就连那硕大的蛇尾都如狗儿一般兴奋地在空中挥舞了起来,先前威势滔天的上古异兽此时竟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可爱,当然那无意中被拍飞的几棵松树是绝不会觉得眼前这大蛇有丝毫可爱之处的。
“你是认真的?”熊乐琪看着来到巨口前跃跃欲试的小乔来,压低了声音道:“小子,我虽然打不过这厮,但如果要带上你逃得活命还是不难的,你……”
“小姐姐,你帮我把它的嘴再撑大一点儿”
“嘿!我说话你怎么不听呢!它现在有伤在身,看这情形八成是无法化形;我告诉你,你要真治好了它,我可没把握带你全身而退啊!”
“小姐姐,我之前说过的,万物有灵,它既然生病让咱们遇上了,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熊乐琪无奈道:“你倒是医者仁心了,可要是你治好了它,它反要吃你,我可是拦不住啊!咱可事先说好了。”
“我夜夜受病痛折磨,你就当我是见不得别人受病痛之苦吧。”
“可它不是……”熊乐琪话说到一半,后半句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乔来抬头看了眼熊乐琪,低声喃喃道:“华阳黑水惟梁州,有兽似熊而小头、黑白驳、具利齿,舔食铜铁竹骨以为生……”
“屡从帝征,悍为前驱,争于涿鹿之阿,九隅无遗……”熊乐琪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道:“原来你已经把我的底细知道的透透的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言罢,一脚踩住朋蛇下颌,一手撑住上颌,缓缓发力将朋蛇巨口大大撑开,看了看身边的小乔来正色道:“你……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么?”
看小乔来并无退缩犹豫之意,摇了摇头从储物腰带中摸出一颗夜明珠和一把匕首递了过去,柔声道:“谢谢你能这么善待我等,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似的,世间哪还会有那么多苦难之事,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好说,有机会你变回原形让我好好撸撸……”
“你!”熊乐琪揪住乔来的衣领一抖手把他扔进了朋蛇口中,笑骂间不由得眼泪已经湿润了眼角:“你个瓜娃子!给老娘活着出来!”
乔来抖了抖粘在身上的涎水,笑着向熊乐琪比了个安心的手势,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朋蛇那深不见底的巨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