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倒影和金屋的光辉轮流在莽川紧闭眼皮上打架。他记得神都被七国军队攻入的那日,他带着天子在大道上狂奔,结果被桑尽东和另个剑士打倒,他只好落荒而逃,半路上又遇见五个黑衣的剑客,和他们斗了没几个回合,就被打晕了。
等他感到眼睛外有丝丝光辉在旋转,耳朵也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他便知道自己还没死!莽川睁开眼睛,发现躺在硬板上,浑身疲软无法动弹,他身边站着一个华服戴冠的中年男人,见他醒了,脸上挂出不易察觉的笑,说:“莽川大人,你醒了。”
“你.....是谁?”莽川的身子使不上力,对眼前的人分外害怕。
“寡人是惠王,救你于边界深林中。”那男人不紧不慢地说。
莽川大惊,道:“是你!梁惠王?我怎么在你的宫殿里?”
“还有更稀奇的事情,来人,扶莽川大人出去。”惠王简笠吩咐,房里进来几个身材瘦小的宦官,他们扶起莽川,莽川想挣扎都没用,他被宦官们死死抓在手里。
宦官们带着莽川,跟在简笠后面,往地宫里走去。梁国王宫恢弘壮阔,光是地宫就有三座,他们去到那个带窗子的地宫里,由于阳光的照射,地宫中没有潮湿阴郁的氛围,宫中墙边的泥土里还长出歪歪扭扭的向阳花。
在地宫里没走多久,简笠一行人来到一张木头床边,那里还站着两个着装古怪的人,其中一个是莽川的老熟人。
“引生大师?您怎么会在梁惠王的宫里?那日您没帮相国大人算天象吗?”莽川惊讶道,手脚没力气,只有不停地发抖。
引生一身洁白的长袍,老态崎岖的面容神态安详,他的花白色头发披散背后,头上一个简单的发髻直竖。他向莽川鞠了一躬,说:“莽川大人,您也醒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
“救人。”引生浑浊沙哑的声音在地宫悄悄盘旋。
“救什么人?你是神都的法师,怎会跑到梁国来?你这叫叛国!”莽川愤怒地大吼,往前冲想挣脱开宦官的拉扯,但他实在没力气,什么也干不了。
引生一点也不气恼,只是慢慢说:“我不是神都的法师,我是邹坚的法师,他现在一死,我也没必要在神都继续呆下去。”
“你.....你卑鄙!你那日没给相国大人算好带来天子的时辰,让他白白失了击退敌军的好机会!”
“不是我没算好,是你动作太慢,没把天子及时带到邹坚跟前,但凡你把天子带得早了,你们就能拿天子当筹码威胁七国,可惜邹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没料到他派出的是个蠢货,连天子寝房里的地道都不知。”引生咬字清晰流畅,故意让莽川听个明白。
“你!背叛了主子还好意思说忠贞的人!”莽川咬牙切齿,脸上青筋毕露。
“莽川大人,你还得感谢我师兄,是引生师兄向梁惠王求情,举荐了你,不然那天剑客们可就要杀死你了。”引生身边站着的法师身着海蓝色长袍,比引生年轻许多。
“背叛原来的主子,我做不到!惠王不如杀了我!让我去死算了!”莽川自暴自弃,大声吼道。
“莽川大人别急啊,你先看看木板床上躺的人是谁。”简笠看着莽川愤怒的样子,劝他道。
莽川在宦官搀扶下走到木板床前,床上躺着的是一具身着白银盔甲的高大尸体,尸体脖子上一道深重的被剑划过的伤痕已然变成紫色,凝固着滴滴血块。
“这.....濮演大人!他怎么在这儿!”
“寡人欣赏濮演大人的才能,要寡人的法师救活他。”简笠不无得意,自喜地说。
“可是....可我云电神法师只看天象知未来,掌管人生死的不是那位光阴神吗!”莽川疑惑不解,“乱用法术,违背自然生死,你们这些法师不怕遭报应!”
“光阴神,你也相信他的存在?我云电神能救人造福死者,你应该感谢我们法师,这做的好事怎么能叫遭报应。”蓝袍法师问道。
“好了,浊云师弟,没什么好和莽川大人争辩的,我们做的就是违背自然的事,但是为了大王又有什么不行?大王,濮演大人正在休息,臣已瞧了他的脉搏,有回复的迹象,您和莽川大人下去休息吧,等有了结果,臣和浊云师弟会来告知的。”引生拱手鞠躬道。
“莽川,咱们走吧,”简笠劝他道,“你看,跟着邹坚的人现在都跟了寡人,说明我梁国前途一片大好光明呀,你有什么好端着的,不如和寡人一起共拓天下,共创盛世,你意下如何。”
莽川不语,他现在没了主子,不知去向何处,但他也不想背叛邹坚,和杀死邹坚的人共事。
简笠看他不言,冷不丁来一句:“你活着的时候不同意,死的时候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邹坚沉不住气,愤恨道。
“寡人没让五绝刹杀了你,已是大恩,怎么着你也要报答寡人吧!”简笠的口气放松不少。
莽川心里的悲伤汩汩而流无法停歇,自己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无论生死他都身不由己,奈何一身好武功,却禁不住王族们阴险的把戏捉弄。
卢夫人做了荷花玉豆糕,要亲手给惠王送去,卢夫人走路的身段像莲花池里随风摇曳的花儿,纤细的腰肢柔软轻盈,引得宫外的宦官不敢直视,怕见了就情不自禁流口水。
永福宫里,惠王批着折子,正好批得腰酸背痛,见到卢夫人就如见琼浆玉液,赶上去搂着抱着不愿松手。自上次御花园复宠,惠王就对卢夫人百般喜爱,九公子简昶又这么聪颖伶俐,惠王对母子二人更是呵护疼惜。
“我的夫人又来给寡人送吃的了,”惠王比卢夫人年长很多,但在宠妾面前还是犯孩子气,“这次又是什么好吃的?”
“回大王,是荷花玉豆糕,臣妾着人在莲花池里摘的荷花,一大早做好了就送来。”
“快给寡人尝尝,”惠王抓着糕点往嘴里送,说,“夫人的手艺真好,寡人每次想到吃的膳食,就想到卢夫人,夫人的手这么漂亮,做的糕点也好吃,寡人定是积攒了许多福气才娶到你这样的女人。”
“大王说笑,”卢夫人怯怯地说,“臣妾就是水南的普通姑娘,哪有那么好,臣妾得到大王青睐,大王还总嘲笑臣妾,臣妾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寡人就喜欢你这娇媚的样子!哈哈哈哈哈!”惠王哈哈大笑起来。
恰巧这时,褚王后也带着糕点来到永福宫外。王后的糕点比卢夫人的更加精致,味道也更清香甜蜜,可那是王后宫里小厨房做的,王后什么活计都不会干。
“里头什么人在?”王后问门口一个宦官。
“是....卢夫人呢。”宦官抬眼瞄了一下王后,自知王后已怒,不敢再看她。
“她啊,好一个狐媚子,”王后压低声音,生气地说,“香儿,你把糕点留在这儿,我们回去。”
“诶诶,王后娘娘,您不进去了?”宦官说,“这糕点在这儿大王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下,还会放凉.....”
“你是蠢货吗,这是冷糕点,你放着等夜深露重了再给大王送过去,现在别进去,扰了狐媚子的美梦。”王后说。
“诶诶,奴才知道了。”宦官低声下气。
褚王后怒火迸发,她在心里许下毒誓,要把跟她儿子简定抢王位的人统统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