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悝得了空,带着胡祖伦去往要捐钱的卖酒商家里。酒商名郑籍,家有庄园一座,娇妻一名,龙凤胎一双,看着就是幸福平安的的一家子。
郑籍邀程悝和胡祖伦进屋坐,给他们泡了茶,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七公子来鄙人这儿,真是让鄙人的房子蓬荜生辉,”郑籍拱着手说,“咱们废话不说,公子就直接提要求吧!”
“郑老板真是爽快人,好打交道,我听说您平日里就乐善好施,看来都是真的。郑老板可知道,修一座屋要五百金左右,宫中拨下的金子已修建十来座,容纳了九百余人,棚子里等着住的还有两千人,咱们起码还要修建二十座屋子,也就是一万金的钱。”程悝说。
“一万金?我卖一年的酒才卖一万金,这不是要我拿出所有家当,逼我走上绝路.....”郑籍不敢置信,圆滚滚的身材在惊讶和懊恼中膨胀起来。
”不必不必,”程悝不了解郑籍的状况,认为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说,“怎么敢找您要那么多钱,是我莽撞说多了,郑老板不要介意!”
“我只是想问问,您能拨出多少钱?”
“我.....我最多拨出三千金吧!”郑籍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后他为自己解释道,“公子您也看到我家情况,我就是个小生意人,不比什么王老板们,他们是日入万金的人,我没用只能赚这么点....”
“郑老板误会了,我没有逼您出那么多钱,您能来帮助我已经是悝之大幸,悝感谢您都来不及,怎会怪您?”程悝起身向郑籍行礼,郑籍更加慌张,怎么公子还反倒向贱商行礼。
郑籍是个老实人,晃着胖身子连连作揖:“公子别这样别这样.....鄙人担待不起!”
站在程悝身后的胡祖伦突然发问:“在下敢问,郑老板刚才所说的王老板,是何人?”
“王老板啊,他是我们酒商的头儿,”郑籍两条浓密的长眉拧在一块儿,“也不叫头儿,就是赚的最多的那位,公子和大人不知道他?”
“可否请郑老板告知他大名呢?”程悝笑说。
“就是.....那位王桉,”郑籍的小眼睛瞪大,“住在西街那位王桉,他家酒可是一罐难求啊!不怕你们笑话,鄙人也没尝过他的酒。这个王老板总是神出鬼没的,您想找他估计有点难。”
胡祖伦抚了抚长胡须,道:“王老板可是一直在国都做卖酒生意,还是突然来这儿做起的?”
“应该是一直在国都,鄙人孩童时候,王桉家的酒庄就很有名了。他做的买卖都是大生意,做个两三单一万金就到手了。”郑籍似乎有点不满人生的不公,叹了口气。
“真是奇怪.....那您可还认识一位姓徐的酒商?”程悝喝了口茶,这茶比夕白茶味道更清香醇厚。
“徐?您是说,徐仁?”郑籍说,“啧啧啧,说来可惜,徐仁老板也是酿酒大商,和王桉持平的,后来不知怎么一夜间家破人亡,他家几个儿子死的死,没踪迹的没踪迹,反正难得再续命下去了。”
“您是说徐老板被人害了?”胡祖伦猜测。
“是啊,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就在我们睡觉的时候死的!一点声音都没!老子的亲娘,第二天才被人发现,全家的尸体躺在苑里,别提多惨!报案给官府也没找到线索,真是可怕哟!”郑籍捂着胸口,喘气道。
“这个案子就一直没下文了?”程悝问。
“没了呀!”
“那王桉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什么反应?”
“王老板是个禁不起吓的半百老人,他去看了官兵抬着尸体,就马上晕倒了。”郑籍说。
“这王老板肯定打点家里的一切,虽然年纪大了还是主事的,是吧。”程悝试探道。
郑籍点头,坏笑一声,说:“那是自然,老头子身体可硬朗,他家大业大,交给别人打理根本不放心!就算是现在给他儿子,也不安心么!”
“王桉长子在倚红楼找了个小老婆,把人家弄怀孕了,二人准备偷偷生下来,不知怎么被王桉发现,他气得要死,说生的是女儿就扔掉,生的是儿子抱回来养!反正这个小老婆不能过门!”
郑籍说着王桉的事情正在兴头上,程悝及时笑着打断他:“郑老板,咱们偏离主题了!是我不好,东扯西扯都说跑了。”
“哦是是是,那公子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着人把钱给您送去?还是您现在就要哇?”
“老爷老爷!外面来了个独眼的人,是要找七公子的,说饿犬窟出事了!”小家仆气喘吁吁地跑进屋。
独眼龙?程悝心想,他来报信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郑老板,我处理完事情再找人来您这儿拿钱,不必劳烦您跑一趟,多谢您鼎力相助!”程悝告谢道。
在去饿犬窟的路上,独眼龙向他讲述了事情经过。饿犬窟里有些被夺了房子的一集三口,也有偷偷逃出的奴婢和妓女,换言之,那里也有数量不少的女人。有丈夫的女人还好,不用多么担心陌生男子的侵犯,但那些只能靠绣衣服维生的单身姑娘就要时刻提防不怀好心的男人了。
这天清晨,流民们出门干活,走到田边发现河道旁躺着一个晕死在地的姑娘,她浑身淤青,衣物穿戴不整,在被好心流民和嫂子们救起来后居然一心求死。原来,昨夜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诱奸了她,姑娘不愿忍受这般耻辱,又要上吊又要跳河,被几个嫂子抓住按在床上。
姑娘说:“放开我啊!我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一个机灵的嫂子说:“你就算要死,也要找到害你的那人,让他生不如死才行啊!”
“那人......”姑娘抽噎道,“我只记得他的样貌,不知道他名字。”
“咱们把村里男人都叫来,你一个一个认!”嫂子说。
“不行不行!我已经没有脸见别人了,我未嫁就遭受这般羞辱,怎么能让所有人都来看我这笑话呢!”姑娘嚎啕大哭。
不多久,独眼龙就带着程悝来了。程悝听他说了姑娘一事,十分愤恨,他平生最痛恨无端伤害他人的恶人。程悝先去姑娘的屋子里安慰了她一番,接着他号令召集了饿犬窟所有男人,无论是在田里干活的还是在街上卖粮食的,都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到饿犬窟最早修好的房子前一片空地上。
“姑娘,你别害怕,我是来为你主持公道的,”程悝尽量离她远点,说,“你跟我说说,那人长什么样子?我帮你出去找。”
“你.....公子?您怎么会来这儿呢?”姑娘哆哆嗦嗦地藏在被窝里。
“我来帮你呀,这里我说了算,谁受到欺负,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小,我都得管的。你受到欺负是我看管不力的原因,我当然要来解决问题了。”程悝解释道。
“他.....他头发是卷的,个子不高....比公子矮大半个头.....眼睛还有些大,”姑娘被小嫂子抱着,声音也不再打颤,“而且他鼻子比较小,最重要的是他嘴巴右下方有个小痦子。”
“看着可年轻?”
“嗯,约莫十八岁的样子,”姑娘说,“是昨天傍晚大家收了工,他才把我叫出去,说有大人找我问话,然后他把我带到田边,一晚上......呜呜呜呜.....”
小嫂子紧紧抱住她,安慰道:“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好孩子!”
“姑娘,你可否在他身上作什么标记?比如.....”
“牙齿咬他肩膀的痕迹!”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程悝笑了笑,胸有成竹出了屋,来到男人聚集的广场上。
“都来齐了?”
“齐了,我刚才和弟兄们一起清点的!凡是记录在册的都在这里。”孩子王说。
程悝仔细看了看粗旷的孩子王,点点头:“我给你一个机会站出来,承认自己的罪行,这样就用不着我用强硬手段了!”
男人们鸦雀无声,都知道他是来抓犯人的,不敢有大动作。
“真的不出来了?我可是在给你机会,这个机会都不要就别怪我了!”程悝说。
“大人,说不定您要找的人已经逃走不在饿犬窟了,或者他根本就不是饿犬窟的人!”孩子王猜测道。
程悝说:“不,他就在这儿。既然你们都不肯站出来,我就要你们自己揭发!给我把上衣脱下来,右嘴角有小痦子的都给我站出来!”
几千人里出来了一百余人,程悝说:“你们互相看看谁肩膀上有牙印。”
可惜的是,这百余人肩膀上光滑一片,什么都没。
“大人,可能是牙印不够深,一晚上早消了。”胡祖伦悄悄在他耳边说。
程悝摇摇头,他将目光放在了为他办事的孩子们身上,有个低头沉默的瘦弱年轻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程悝慢慢走过去,靠近他后,看见年轻人头发是一节一节的,比普通百姓的头发要卷些。
“抬起头给我看看。”程悝说。
年轻人不敢反抗,抖着手抬起脑袋,他嘴巴右下角有个小痦子,微微长开的嘴唇里牙齿凌乱不齐,浑身浓浓的烟草味。
“拿上衣脱了,我看看你的肩膀。”
“大人,我落枕了,动不了脖子.....”年轻人想推脱,“我是为您办事的啊大人,您怎么会怀疑我.....”
程悝给胡祖伦使了个眼色,胡祖伦的白骨爪撕拉扒开年轻人的衣裳,果然左边肩膀上有个浅浅的牙印。
“公子!南林韬是我们多年来的好兄弟,您一定冤枉了他啊!”孩子王大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程悝拎着南林韬的袖口,一拳打在他的肚皮上,南林韬没受住力,跌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调整状态,就被程悝拉着滑在土里,甩掉后面一群孩子的尖叫声和男人们嘈杂的叫骂声。
他拖着南林韬来到屋子里,一把将他甩在地上:“是他吗?”
“啊!”姑娘看见地上的年轻人,趴在嫂子怀里哭着说,“是.....是他!”
年轻人不敢反驳,畏畏缩缩地转回身向程悝求饶道:“大人,饶了我吧,我是一时失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如果龄姑娘愿意,我可以娶她,公子您饶了我吧啊啊啊啊!我给您做事您不要如此无.....”
“无耻狂徒!还敢把娶人家挂在嘴边,你还要脸吗?”程悝一巴掌呼上去,南林韬的几颗牙被打落。
“胡祖伦,独眼龙,给我把他抓出去!抓广场上,实宫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