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镜花水月,幻化成无数恍如昨世的片段,消失在了南柯一梦中。众徒揉了揉眼,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在一个硕大的洞穴中,洞内潮湿阴暗,四处散落着肮脏的物什,像是被衾碗碟之类,除此以外环堵萧然,室如悬磬。唯有一条石雕的蟒兽盘旋在洞顶,张着血盆大口,口中似有灯烛,散发着幽冥的光,更显狰狞。洞外隐隐有流瀑声传来,少年们知是又回到了峡谷,不禁叹了一口气。
白衣人像是并察觉他们的情绪,只是随便找个角落蜷缩了起来,对着众人说道:“算着时辰,等到天黑,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棠涧上前拱了拱手:“这位宗辈,就如晚辈刚才所言,我们是来营救一位同修的,不便在此再耽搁下去,宗辈要是愿意与我们同行,不如即刻动身,咱们这就出谷去吧。”
白衣人突然怒目而视,声音尖锐了起来:“现在出去?看样子你们是想借机撇下老子!刚才要不是我,你们现在可能都已经死在‘归墟’了,如今脱离了险境,就想着反悔不认?要走也可以.......”他指着梅簌和战珀二人道:“你们将这把剑和那小子眼里的金珠都给我留下。”
战珀顿时大怒:“这颗金珠乃我业世寺尊所赠,凭什么要给你!”
梅簌握了握手中的佩剑,未发一言,只是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川羡。
川羡与少女对视了一下,开口道:“宗辈,这两样都是宗门灵器,均是我辈修尊所赠,怕是不好再行相送,您执意要这两件器物,不知有何用意?”
白衣人说道:“当然是为了离开这个鬼地方,没有这两样东西我办不到......”他突然转向汲浆:“你刚才说可以将这两件灵器给我,莫不是骗我的?”
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汲浆,川羡怒道:“汲浆,你刚才真的如此说过?这两件灵器本就不属于你,你怎可在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下,就随便许诺?宫尊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我的么!”
汲浆开口解释:“诸位稍安,我这也是为了大家考虑,毕竟刚才我们被困沙滩,就算有这两件灵器也无法逃生,不若将其送给这位宗辈,换得他将我们带离险地,也并不吃亏啊......”
战珀怒道:“那你也该跟我们商量下啊,岂能自作主张?”
棠涧也说道:“汲浆同修,我认为你此事做的实在是不妥,先不说你擅自将灵器许给了别人,退一步讲,就算我们依旧滞留在沙滩,也未必就是死路,再过不久,宗尊们自是会设法营救......”
白衣人未等棠涧讲完,突然一阵发笑打断了他,讥讽道:“营救?如若他们知道你们擅作主张,竟然入了禁地,说不定还要杀你们灭口。”
众徒都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只听肃棘嚷道:“别听这个老疯子胡言乱语,就算我们误入了禁地,那也是为了营救同修,不得已而为,宗尊们知晓,若是事后有所惩罚,也不会像你说的什么杀人灭口,你不要危言耸听!”
白衣人看着肃棘嘲谑道:“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众人都摇了摇头。
白衣人继续说道:“这里乃宗门诫狱,里面住的都是被宿老院定过罪的宗徒。宗门内,宿老院的话就是圣旨,除非宗神降世,不然绝无可能违逆。你们溜进了宿老院设置的念界,事后就算运气好逃过了死罪,估计也会如我一般,一辈子被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永世不得脱身。”
少年们虽都从小在宗门长大,又通过宗门拣选成为宗徒,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个诫狱还有什么宿老院,心中均是万分的疑惑和惊恐,都不愿相信白衣人所说的话,但事实摆在眼前,这湖底暗谷和谷中的人都是确实存在,不由他们不信。众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消化着所听到的重磅讯息。
棠涧打破沉默:“宗辈,请恕晚辈多嘴,晚辈也不是不相信您,但您刚才所述对我们而言,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我等虽说年少无知,人微言轻,但毕竟是宗门的灵徒,背负着复兴宗门的重责大任,且我等的师傅们都是宗门德高望重的耆老名宿,平日里对待宗徒虽然严苛,但也是爱护有加,断不会行什么杀人灭口之事。而且就算如您所言,真有个宿老院可以左右宗徒们的生死,但只要我们诚心认错,同修们代为陈情,想必宿老院也不至于过于苛责,毕竟我们也是为了救人,情有可原。”
这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众徒不禁都暗暗点头,想着这位业世寺首徒就是有水平,紧绷的心脏顿时也舒缓不少。
白衣人听完,冷笑道:“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把性命和自由寄托在别人的选择上,而且还是宿老院的选择,也不知道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就凭你们还想复兴宗门,别做春秋大梦了。”
战珀勃然大怒,正想回呛他几句,只觉棠涧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知道师兄安抚于己,只得强忍住怒火,将涌到嘴边的三字经咽了回去。
棠涧一拱手,说道:“宗辈教训的是。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晚辈们犯了错,自是要承担后果,如果依宗辈所言,我们与您一同潜逃,先不论最后是否能成功,但结果肯定会连累修尊们,为人弟子,当无愧于宗尊们平日里的谆谆教导,因此还请前辈见谅!”
白衣人撇了撇嘴,不屑道:“真是迂腐,你们以为自己认罚,你们的师傅就能免罪了?到时候宿老院先治罪的恐怕就是他们。是谁把重要的宗门灵器给你们的?没有灵器,就凭你们几个,怎么可能进入诫狱,就这条纵徒私闯禁地的罪过,宿老院绝不可能放过。”
棠涧沉默不语,他不清楚这人口中的所谓宿老院,是否真如他所言,已经是宗门手眼通天的所在,竟可以危害在自己眼中有若神明的修尊,但若是最后,师傅真因自己而陷入危局,也绝非为人弟子之义,故犹豫不决,大是踌躇。
白衣人却无焦躁之态,只是轻松地蜷缩在暗处,嘲弄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