诫狱里云诡波谲,宗门内却是一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冬日肃杀之色,似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岩浆即将喷涌的危险,平静如昨。
天色暗沉,观泪湖上北风呼啸,黑云压城,似是有落雪的征兆,一个少年立在岸边,被风吹起的衣炔,猛烈地抖动着,少年像是感受不到这冷冽,只是望着远处的湖面出神。
渐有脚步声传来,有人唤道:“棠涧师兄,你找我?”
少年转身,对着来人微微笑了笑:“师弟,可否帮我一次!”
来人正是嵇韵,依旧大腹便便的样子,只是神色不同以往,眉宇间似是挂满了忧愁:“师哥,我知道你与梅簌同修的情分非比寻常,只要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万死不辞!”
棠涧摇了摇头:“如果要死,我倒希望只我一个就好!”
“师哥,你......”
棠涧摆了摆手:“师弟,我知道你素习商贾,研桑心计,宗门内交友广泛,消息也灵通,可否助我潜入诫狱?”
嵇韵并不吃惊少年提出的请求,只是依旧忍不住劝道:“师哥,难道如今只此一途了么?你可知经此一去,凶多吉少......”
棠涧安慰他道:“你放心,我只是想去宿老院陈情,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即使你到了宿老院,他们定会网开一面么?修尊不是说过宿老院的决定从未变更过!”
“总要试过才知道,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要尽力一搏!”
嵇韵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好吧,师哥,据我所知,诫狱内盛产黄金宝石,虽然宗规严苛,但是大笔财富就在眼前,宗门内总有人铤而走险,与诫狱瓜葛着有些暗地里的买卖。你放心,我会打点好一切,这次就算我倾尽所有,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棠涧用拳头捶了捶嵇韵的胸口,感激道:“师弟,谢谢你,其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万一......”
嵇韵正色道:“报答就不必了,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只要我能做的到。”
嵇韵盯着棠涧,一字一句道:“活着回来!”
※※※
四魄城,肃棘裹着黑色的斗篷,蹑手蹑脚走在出城的路上。
“师兄,你这是往哪里去?”
肃棘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正是漠枭,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没......没什么,只是随便逛逛。”
“那你斗篷里是什么东西?”漠枭指着他身上鼓鼓囊囊的地方问道。
肃棘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支接骨木戒锏。
“这不是修尊的东西么,怎么会在你的手里?”漠枭问道。
“只是有些破损,修尊命我拿去修补罢了。”肃棘神色躲闪,支支吾吾道。
“你既不信我,我去问修尊便是。”漠枭作势要走。
肃棘赶忙拉住他,哀求道:“这次你就当做没看见,不行么?”
“莫不是你想偷偷潜入诫狱救人?”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为何要偷拿灵器?”漠枭不依不饶,见肃棘欲言又止,有些怒气:“不说也罢,只是莫怪我不讲师门情谊!”
肃棘无奈:“好吧,我告诉你就是,这是夜颜要的!”
“夜颜?她终于回来了,她现在在哪?”
“她在长央宫。”
“长央宫?那她为何不回四魄城?”
“这你还猜不出么?她想去救人,自然不能回来。”
漠枭想了一下,幡然抬首:“既然如此,算我一个!”
肃棘看着他:“你的念障是否已经突破,可以驱灵避水了么?”
少年摇了摇头,神色黯然。肃棘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使劲按了按:“你的心意我晓得,但是夜颜与梅簌,我与汲浆,都是从小的交情,你实在是不必无端卷入,枉送性命。”
“可是,你和夜颜都是我最在意的人,我岂能看着你们冒险,自己却袖手旁观呢!”
“只要你不把今天的事告诉旁人,就算是帮我了。”
“可是,我......”
肃棘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放心,我自会小心谨慎,不会鲁莽行事的,人多目标就大,反而容易暴露行踪,你且安心留下,等候消息吧。”
漠枭看着肃棘坚毅的神情,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他了,暗暗叹了口气,拱手道:“万事小心。”
肃棘点了点头,将戒锏重新藏好,在漠枭的目送下出了四魄城,快速向烬炎山下奔去。
暮色苍茫,一个黑影窜上了星屑山,来到了长央宫外,却未进去,只是绕着宫墙悄悄来到密林深处,学着鸟叫,吹了一声口哨,一个人从林影中闪出,正是夜颜。
肃棘上前,满是忧色:“师妹,你让魈隼传信给我,我就知道你回来了。当时获知你失足落水的消息,我们大家为了救你,这才惹出了后面的事,这么长的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直到今天才露面?”
夜颜面无波澜,只是平静地将从前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遍。肃棘像是不肯相信,用惊讶的表情看着她。
夜颜笑了笑:“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只是梅儿姐姐,我一定要救她出来!”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为什么,再怎么说,汲浆也在诫狱,我得把他捞出来!还要问问他,为何要做那种事!”
“他不会有事的!你去只会碍事。”
“可是......”肃棘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素知夜颜的性子,见她态度坚决,知道说了也是枉然,不禁叹了口气,便没再坚持:“看样子你都计划好了,你知道梅簌被关在什么地方么?”
夜颜点了点头。
肃棘从斗篷中拿出接骨木戒锏,递给少女,哽咽难言。夜颜接过灵器,转身欲回,只听少年声音不似平常,似有幽咽之声:“师妹,定要平安回来!”
少女回眸,粲然一笑,便消失在了寒烟漠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