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凤见司马空如此气势,双眼一眯,拖着齐腰长的斩马刀,三步并作两步也杀了过去!
眼看着这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左右,司徒空一提长枪,仗着焚火枪的长度优势起手就是一招落英缤纷!
一杆八尺长枪在他手中宛如八尺毒蛇,伸缩自如,连连刺向余凤要害,最后一击,更是利用长枪的韧性,枪柄明明是朝余凤胸口送了出去,但枪头竟是下偏,向余凤下盘探去,甚是阴险毒辣!
但余凤又是何等人物,当年可是纵然面对四万人围攻依旧面不改色的主。或挡或拆或闪,全部轻松化解,甚至就连那刁钻至极的最后一枪,他都好似早已知晓一般,双腿一叉,轻描淡写的避过,一招看似完美至极无懈可击的落英缤纷竟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防了下来?
司徒空望见最后一刺落空,枪尖深深刺入地面,表情却没有显出任何失落,之间他将焚火枪继续向前一送,整杆枪顿时如同拉满的弓,弯曲起来,而后便是一压,枪身一弹,枪尖便顺势从纷乱的沙土中窜出,好像蝎子的尾巴,直击余凤后背!
余凤被这一变招吓的不浅,不过尚且还在应付范围之内,他瞬间镇定住心神,不退反进,迅速拉近与司徒空之间的距离,于是乎,那弹起的枪尖在稍稍蹭破了余凤的一丝衣角后,后继无力,便破不甘心的落入尘土,捡起一片纷纷扬扬。
躲过这诡异的一枪后,余凤一身冷汗,心中还略带着一丝怒气,他何时被这般压制过,接二连三的出乎意料让他感到有些憋屈!
他挥起斩马刀就欲趁势立劈!然而就在这一刀挥下的瞬间,余凤却瞧见司徒空那计谋得逞的笑容,心里咯噔一声。
“不妙!还有变招!?”
毫秒之间,余凤当机立断用左手格挡住了自己挥刀的右手,也不管右手手腕能否吃得住,还是强行将挥刀的力量卸了去,与此同时左脚用力一蹬便是向身侧滚去。
事实证明,余凤猜对了,司徒空确有变招!
只见后者双膝一跪,两臂一抬,上身一仰,就这般跪着向地面仰面倒去,而手中的长枪便在他倒地的瞬间在空中“唰”的一下,带着层层重影,抡了个圆!
幸好余凤发现的及时,在那长枪抡起的刹那,他已卸力侧滚了去,那挥舞的枪杆也仅仅打中了他的脚尖,虽然被扫的生痛,但也并算不得什么大事。
“没想到这招落英缤纷竟然还被你给创出了后续。”余凤略微揉了揉脚尖。
司徒空不屑冷哼了一声,却是未回。
余凤望着持枪而立的司徒空,眼角微眯,也不再说,拖起斩马刀便向司徒空杀去。
司徒空见余凤来势如此凶猛,眉梢一挑,侧身平举长枪,就在余凤刚刚迈入八尺之时一点寒芒便应时的出现在了余凤眼前。
“来得好!”余凤双目圆瞠,侧身一欺,普普通通的一个小走位,却在躲过一枪的瞬间又拉近了一线两人之间的距离,再连两步。
余凤便是笑了。
来了!属于他的攻击范围!
一寸长一寸强,但一旦被近了身,越长则越是累赘,所以自然便有一寸短一寸险这一说了。
“呼——”身后的长刀被迅速的拖动,掀起滚滚尘沙,如欲腾的巨蟒,携骇人心魄的“嘶鸣”声直奔司徒空面门而去。
司徒空大骇,他刚出一枪后继无力,那来的后劲用以闪躲!?
躲无可躲如何躲?
司徒空心中慌乱,但世上总有玄事。眼看着长刀腾起扑面而来,甚至他都能看到刀身的轻微颤动之时,突然一道灵光飞现,他竟突发奇想,索性不收枪回防,反倒是顺着出枪的劲道再送了一截力出去,虽然空门大开,但确也是创造了足够的空间闪过这一刀!
一刀落空,余凤冷笑了一声,“躲的妙!”
他嘴上虽然称赞着,但手上功夫却一刻也不停歇,借着斩马刀落下的势头又是一撩。
可司徒空新力已生,想要乘胜追击便有些异想天开了,司徒空轻轻的一点脚尖,便拉开了与余凤之间的距离,微侧着身子躲了开来。
两击未中,余凤的气势却完全没泄,反而越来越盛,得理不饶人的追着司徒空一刀接着一刀的砍去,如一波接着一波生生不息的风暴,压迫得司徒空难有回手的空隙。
“臭老头,你就会用这一招吗!?”司徒空此时被撩的十分憋屈,对着余凤怒喝。
然而,与之回应的却是余凤爽朗的笑声。
“小子,我这叫返璞归真,大道至简,你懂个屁!我看你还是早早投降,别等到你退无可退时才想起认输,那就晚了!且退且珍惜!懂不懂?”余凤大笑。
司徒空听言,气的一声大吼,心底狠劲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只见他抓枪的右手就是那么一掂,在空中正握改做反拿,就在余凤一刀刚过一刀未起之时,不顾受伤的可能反手将长枪抽回身前,硬生生的横隔在了两人之中!
谁曾想过,世上竟有这般精彩绝伦却处处杀机的父子切磋!?
“当————”一阵金铁碰撞声后,焚火枪飞起,司徒空连连后退四步,一屁股跌坐地上,他的右手被这一刀震的有些麻木。
不过,他竟就这般将余凤的斩马刀给逼停了!虽然这方式选择的有些冒险激进,不过他本就是个拼命三郎的性子。
余凤也是吓了一大跳,呆滞了两秒后,对着司徒空吼道:“你不要命啦!?”看着司徒空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余凤又急忙道:“没事吧?”
余凤这般紧张也是有其道理的,刚才的斩马刀早在一波又一波的借力之下越抡越快,司徒空阻拦他时刀势已成,要不是余凤还尚能控制的住这抡疾了的斩马刀,不说整个手吧,最少的,司徒空的几个手指的的确确就保不住。
“嘿,怎么可能会有事?”司徒空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老爹,看来你吃牢饭吃的久了,连我的性情,你都忘了哟。”他仰起头,阴恻恻的一笑,脸上的伤疤在这笑容中扭曲诡异的像一条蜈蚣附在脸上。
但这诡异的一笑却竟让余凤的心中多出了一丝温暖,“是啊,这臭小子本就是一个不要命的人物......”
回忆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汹涌的波涛撞击着、翻滚着。它轻而易举的冲破余凤眼眶的阻拦,迅猛的水流瞬间便填满了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司徒空望着余凤略藏内疚的目光,闭上了眼,鼻腔中重重的出了通气。与余凤多年的相处,他哪还会不知道余凤此时脑海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也并不难猜,他是不知道父亲以前有未曾因为别的事情流过泪,反正,在他的印象中,能让父亲眼眸湿润的,也唯有这件事情了。
这个曾经压的楚国连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甚至在国内都几经神化的盖世名将,在他面前,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唤做父亲的凡夫俗子罢了。
但是,司徒空却讨厌父亲这般有些“柔弱”的表情,男子汉当顶天立地,流血流汗不流泪,这般柔弱像个什么话!
司徒空睁开双眼,一扫眼中的复杂,往日的诡邪气质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刻薄的嘴唇倾斜,钩挂着一丝神秘的笑,凛冽如寒星般闪烁的眸子比之刚才,更多了一份明亮与湿润,好似刚被雨水洗刷过了一般。
他看向脚边安静的躺在地上的焚火枪,单脚一蹭一挑,那柄颇重的八尺长枪便如归家的猫咪一样乖巧的钻回了他的手中。
只见他长枪一震,枪尖如蜜蜂的翅膀一般,在空气中发出了“嗡嗡”的轻鸣,好似在渴求着酣畅淋漓的一战。
“战场厮杀可不能分心啊,老爹。”司徒空轻蔑的扬了扬头,却也没偷袭,张狂的不可一世。
余凤显然不可能被司徒空这低劣讥讽言语所激怒。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将刚才浮现在脑海中的种种过去全部抛了去,饱含笑意的看着司徒空,就像是在看一只顽劣的、不懂事的家猫一般的看着他,笑道:“越大越调皮!没有半瓶子的水还整天晃晃荡荡的,连屁大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作为我的儿子,你怎么就没有半点你老子我谦逊的品质呢!?”
“你?谦逊?抱歉,我还真的没看出来。”司徒空的不屑在他的脸上描写的淋漓尽致。
余凤不屑的昂了昂头,同样的表情在两人身上展现出来的模样如出一辙,“那是你老爹我实力摆在那里。”
“废话啰嗦,看枪!”未及余凤把话说完,司徒空便枪出如龙,如乍起的闪雷,眨眼间便要飞至余凤的眼前。
面对如此迅猛急速的一枪,余凤却并未选择避其锋芒,而是在一声长笑声中摆刀于腰……拔刀术?
远处司徒空的众将士惊呼,余凤太托大了,以拔刀术对抗长枪刺击?这连新兵蛋子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这传说中的将领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一种邀请,邀请对方来一场纯粹力量的比拼!虽然若是对方拒绝,余凤便是万劫不复,但余凤有这个自信,他会接!
因为,这是他的儿子!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司徒空见余凤如此,目光微聚如电,在距离余凤七尺之时,改刺为劈,左脚往前一呛一蹬,整个人便是高高跃起!
“呼咻——”裹挟着呼啸的风云,长枪牵扯着层层幻影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这一枪,无人能及!
在长枪抡起的巨大声势中,一声短暂且急促的出鞘声谁也没有听见,不过,那如雷霆般一闪而过的森白却也让全场的士兵为之一寒。
无人能及的枪,冰冷森寒的刀。
立劈与上撩。
孰强孰弱!?
“哐!!!!!!!!!!!!!!”
震耳发奎的金铁相交响彻天地,隔着将近五十步的前排士兵光是看着都不由觉着手掌震的疼痛,可想而知当场两人又当如何了。
余凤身形一矮,虎口的撕裂和手腕的剧痛让他咬紧了牙冠!这还不算糟糕的,更糟糕的是,可能是日夜兼程,再加之蹲牢蹲的太久久未锻炼的缘故,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右腿的嘶鸣与战抖。
总之,没有比现在这种情况更糟糕的了。
“该死——咿——啊!”
努力的驱动腿,余凤终是在一声齿缝之间的嘶吼中站挺了身形。
他能看到司徒空紧握着焚火枪的右手虎口也在渗着血,不过后者的表情显得比他轻松的多了。
“你竟然还跳起来劈!”余凤低声抱怨着。
“你竟然还能站起来?”司徒空讶异。
“你他妈……”
余凤看了眼司徒空,此时的他显然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纠缠。
他架着长刀,贴近司徒空,这动作在外人看来两人是在角力一般,“你被监视了?能处理?”
其实余凤自一开始的那一箭之后便有所怀疑了,司徒空今天明显感觉就是在刻意的激怒自己,他平日里或对自己有所不恭,但也绝不至今日如此。
“是的。不用。处理有麻烦。”司徒空的回答简单而明了,而后单脚一蹬,便退了开去。
“不用吗?倒是长大了。不过......“余凤看了看自己有些抽筋的右手,苦笑了一声,”这种爱耍小伎俩的脾性还是没改。“
在反复握了握右手后,余凤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条将斩马刀牢牢的绑在手上,看了一眼斩马刀上的明显的豁口之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用的,手段只是一种途径,而并非获胜的方式。”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司徒空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狭长的丹凤眼微瞪,右脚点地,顿时身形就好似捕猎的猎豹,速度快到连眼睛都难以捕捉!
瞬间的爆发速度和高频的出枪一直以来都是司徒空沙场制敌的不二法门,敌人往往会被司徒空迅猛的贴身和刁钻快速的出枪打的措手不及,疲于应付,从而落入了司徒空的节奏之中,然而一旦落入,那便再难有出头之日了。暴雨般的攻击就像是一座牢笼,而司徒空则会冷血的如一只捕鼠的猫,在笼外安静的等待着一丝一毫的足以让人跌落深渊的小小破绽。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侵略性的战斗方式,若是遇到旁人,说不得十个回合撑不到便被他这诡异而有效的战斗方式斩于马下。
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余凤,一个和他相处了十几年,和他有过不下百次切磋的人,若说这世上最为熟悉司徒空攻击方式,余凤自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更何论,余凤本身在方寸之内闪转腾挪的本事本就强的就不像个人类。
当看着司徒空用着闪电一般的速度持枪而来,余凤轻轻摇了摇头,速度比以前确实快上了更多,可……又如何呢?
胜负与这一瞬间在他心中已经明晓。
果然,不过尔尔五十个回合,余凤便寻到了一个机会,单脚扫了个司徒空措手不及,直接仰翻了过去。而后余凤长刀一挑一伸便架在了司徒空的脖颈之上,远处焚火枪斜插入地面,浑身轻鸣着不甘的颤音。
“一百二十七,还是我赢了。”余凤的语气略有些不满,因为从他的视角里司徒空的成长微乎其微。
诚然这些个相较于从前更加新奇的变招和悠长的呼吸节奏给他制造了不少的麻烦,但这些都不是司徒空真正缺少了的那块帮助他触及到胜利的垫脚石。
“还和以前一样,一般般的技术,你以为自己的速度很了不起吗?”余凤还想说些什么,但他还是止住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担心暗藏在司徒空军中的密探,还是他希望司徒空能依靠自己去悟。
“照约定。走了。”余凤深深的看了一眼司徒空,满眼的不舍被他深埋在冷酷的淡漠下,他转身上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留念,一扯马缰,扬长而去。
落败了的司徒空似乎心情非常低落,一个人静静的跪坐在当场,一手支着地,脑袋像个沉甸甸的果子,压得脖颈低垂。
“滴答。”水珠自上方滴落……
“滴答……”却是下雨了……
秋日的雨水说下就下,就像个性情怪怪的怪老头子,没人喜欢他,但一旦失去,却又会觉得少了些什么重要东西似的,是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司徒空仰起头,任由雨水拍打着,呢喃道:
“不送了……爹......”
不远处的树枝上,幼鸟扑棱着翅膀,想要离空巢而去,却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无人帮衬,它只能挣扎着起身。鸟儿必须要学会在暴风雨中独自飞行。
大雨连下了半个时辰,而司徒空便也就在那里跪坐了半个时辰,直到雨停,他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高声喝道:“人没抓到,回通岳城。”
见司徒空终于发话了,士兵们迅速的行动了起来,他们可早就想回城了,白白的也挨了半个时辰的雨淋,身上的军装早就沉重的像是装了几十公斤的铅块一样沉重。
不过有个士兵思甲前想后还是有点蒙,他问旁边的士兵乙道:“唉,兄弟,我说,那明明是合水城(通向楚国的最后一个城),可司徒大人为什么要说成通岳城?”
“喂,兄弟,你不是姚舜人吧!?司徒大人可是咱姚舜人人都知的路痴啊!”
“啊!?那为什么这还能遇见余凤啊,听人说他不是要去岳国的吗?”
“哥儿们,你莫不是不是人吧!?你别这样吓我啊!余凤将军的路痴那可是世人皆知啊!”
“!?,就这样他们都能遇见!?”士兵甲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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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舜王都奉安,一座不算很大的府邸庭院之中,一位相貌平常的儒生穿着一身素白色布衣闭目侧躺在庭院卧榻之上。
他微晃羽扇,闻着院中竹露清响之声,享着习习凉风,不消一会儿,指尖微动,他缓缓睁开双眼,望着西南合水城的方向,作揖自语,“凤,良远在奉安,祝你一路顺风。”
此人,便是人称“治国圣手”——纪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