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没在家里待多少天,初三就走了。正因为这样,红霞与韩泽在一起的这几天,对于红霞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以至于一些细节都值得红霞去回忆:
我喝完水之后,娘走进里屋问韩泽:“你还饿不?”,刚吃过巧克力的韩泽自然是不饿,说了句“不饿了。”娘又转身对我说:“我也不饿,咱早晨饭和晌午饭凑一顿吧,我炖鸡。”我肚子还是有点饿的,不过还是回答道:“行,娘来。”这时候,放在煤球炉子上的水壶开了,娘把水壶提了下来,“没地方倒水了,我给你沏一碗鸡蛋茶。”娘去了堂屋,拿来了三个鸡蛋,一个碗里打了两个,另一个碗里有一个,然后一只手拿着筷子搅和,另一只手提着壶往碗里倒水。这些都做完之后,从锅台上拿了一个香油瓶,我看着上面有一层灰,她打开瓶子,往每个碗里倒了两滴香油。“喝吧,你喝鸡蛋多的这个,韩泽是小孩,给他吃多了鸡蛋不消化。”我以为她要沏三碗鸡蛋茶呢,不解地问娘:“你咋不喝哎,娘?”“我不愿意喝这玩意儿,我嫌腥气。”韩泽坐在了桌子跟前,已经拿好了勺子,我又把一些鸡蛋捞给韩泽,“你多吃鸡蛋,我不大爱吃,腥气。”
喝完鸡蛋茶后,韩泽去院子里玩雪去了,我帮娘干活。“你就歇着呗,小霞。你的手冻了,不能沾水。”我的手冻得是挺厉害,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年年都这样。可能有的人就是这样吧,就跟有的人容易感冒似的,那天经理看见我的手这个样子,握起我的手看了很久。我看见经理的手又白又嫩,可好看了,人家咋不冻手呢?后来经理给了我一盒鳄鱼牌冻手油,说让我每天晚上睡觉前抹手。我抹了几天,还真挺管用的,不过一个月之后就用光了,总不能再找人家要去哎,我就问小莉,小莉是我同事。我们都在新大都宾馆打扫卫生,但是小莉办事能力比我强的多,那天来了个外国人,也没穿上衣就要来抱我,那个人身上的毛很多。小莉看见我好像有点怕,就替我抱了他一下,后来小莉告诉我那个人是菲律宾的,他们就这样打招呼,不是坏人。小莉懂的可真多啊,她看了看包装盒,说这个在北京才有卖的,我一听,就心想着:算了,不买了。反正冻了那么多年了,天热了就好了。
娘不想让我干活,我却憋不住。于是就刮萝卜去了,我给娘说:“你烧锅就行,其他的不用管了。”刮完萝卜,我想把萝卜放盆里洗一洗,娘又给我夺了过来,“不能沾水不能沾水!你咋不听哎你。”我嘿嘿地笑了,娘洗完萝卜后,把萝卜切了块,又去堂屋拿了一只鸡,剁了一半,准备炖鸡。“这么多萝卜呢,鸡多了咱吃不了。”我一想也是,其实再少放点鸡也行,一锅青菜,哪怕是放一片肉它都香。我开始煸锅,炒鸡,下料,加水,添火,扣盖。福常是厨师,这样的活我也跟着学了点。
到了中午,韩泽说我炖的鸡比娘炖的好吃,娘拿筷子敲了一下韩泽的头,“以后别跟我了,跟你妈妈去吧!”“行,咋不行哩,我跟你天天挨揍。”娘没再说话,我们吃完饭后来娘死活不让我刷碗,我也没再坚持,就带韩泽出去玩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得去看看我二叔啊,也就是韩泽的二姥爷。二叔家离我们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二叔和二婶都很热情,进了他们屋之后,他们立刻给我倒上了茶,又抓了很多瓜子放了桌子上。之后又跟我聊天,内容无非就是问我去了哪里干活,干什么活,工资高不,然后给我讲村上发生的一些事情。韩泽不会嗑瓜子,也对这样的对话不感兴趣。就去堂屋找娆娆了,娆娆是二叔的闺女,二叔有一儿一女,他儿叫广生,小时候很聪明,学习特别好。不过后来迷上了游戏,整天去镇上的游戏厅,再到后来跟家里失去了联系。二叔找了他三年都没找到,心里又急又气,跟人家说可能让传销组织给骗走了。巧合的是,村里有在外边打工的人,去网吧的时候看见了个跟广生很像的人,当时就联系了二叔,把广生给拉回来了。那时候的广生都不像个人了:头发已经长到了脖子,上面全都是泥垢;脸特别黄,像是糊了一层油纸;眼睛黯淡无光,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很苍白,还裂了好几个口子;指甲也奇长无比,像是老妖怪的指甲。不过广生回来之后就开始踏实工作了,找了个班上,广生身高一米八二,长得还很俊,第二年就娶了媳妇。今年好像是刚跟二叔分家,二叔说晚上去广生家吃饭,非要让我们去,当然不会撇下我娘,我们三个人都去。娆娆没广生聪明,但是很好学,她去年刚考上了县城的初中,现在正在堂屋学习呢。韩泽去找娆娆,娆娆说一会陪韩泽玩,韩泽就去院子里看牛了。二叔家喂了两头牛,韩泽很喜欢它们,韩泽拿了一把干草走到牛棚前,牛“哞哞”地叫了两声,韩泽把草放到牛槽里,牛儿摇着尾巴吃。我当时坐在炕上,炕前面有窗户,我正好看见了。我家厨房的里屋没有窗户,怪不得二叔家的厨房里屋这么亮堂。韩泽摸了摸牛头,牛吃完后舔了舔韩泽的手,弄得韩泽“咯咯”地笑。
多好啊!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